明月高悬,清辉遍地。
梅府的正门外正停着一辆马车,车角上挂了一个“赵”字,细风吹过,那只铭牌微微晃动,与一院子的红灯喜绸相映成趣。
唐枕书与赵旌眠虽有这一层关系在,但两人并不是时时刻刻都绑在一起,唐枕书有时候也会回梧桐巷子住,吃褚伯做的醋鱼。
当然,赵旌眠若是想要见他,便会派人来接。因而唐枕书在看见润安侯府的马车时并不意外,只是敛了敛神色,径直迎上去。
秦沧立在马车边上百无聊赖地摩挲着刀把,见唐枕书从后门出来才动了动,“公子可算出来了。”
里面喜宴未散,唐枕书借着吹风醒酒的由头离了席,甚至没回去与梅时庸作别。
他估摸了一下时辰,以为是秦沧等着急了。
“劳秦校尉久等,这便走吧。”
秦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唐枕书已经径自掀开了马车的车帘,清影晃动间似乎透出某个人影,唐枕书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
秦沧哭笑不得,在外低声辩了一句:“可不是卑职久等。”
这话传到唐枕书耳朵里,他竟觉得耳后一热,默默将自己挪上马车,车帘便“倏”地落了下去。
只带起一阵风。
天色已晚,车厢里自然昏暗,一盏走马灯并一炉瑞脑香点亮一室。
赵旌眠正懒懒地靠在马车里,一身贵胄华服遮掩不住他周身的锐意张扬,然而他并没有抬头,即便听见唐枕书进来也仍在低着头拨弄什么。
唐枕书看了一眼,见他正在拨荔枝。
“原来是侯爷久等了。”唐枕书说。
赵旌眠勾了勾唇角,将手中剥开的荔枝递过来。
“还行,等了没多久,喜宴还没散,你出来得倒是快。”
车辙碾在青石路上,人影稍晃。
唐枕书本想要伸手接那荔枝,但赵旌眠却不肯松手,无奈只得张唇含住,将白透如玉的荔枝软肉含在唇齿间。
赵旌眠将荔枝壳扬在金兽炉里,问:“南诏新进贡的荔枝,是不是酸了些?”
唐枕书被酸得眉心都蹙起来了,听见问话却还是摇了摇头,说“还行”。
逞强。
赵旌眠没什么好心眼地笑了笑,笑着笑着就忽然正了神色。
唐枕书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上的转变,不由抬头看过去,酒气未散的眉眼中含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水气。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赵旌眠已经懒散地靠在马车壁上,语气上听不出喜怒,“何毖的罪名定了。”
唐枕书气息一屏,思绪被这句话骤然扯了回来。
距离梅时庸被无罪赦免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唐枕书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对这场科考舞弊案的进展却并非不关心。
相反,比起朝堂上这些手眼不相干的官员,他一个进过皇城司的人倒是更加上心。
他救下了梅时庸,便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在朝堂上因之前的事受人排挤。
科考舞弊案的真凶一日不查清,梅时庸便一日不能安心做他这个朝臣。
唐枕书日夜盯着此案,生怕此案中嫌疑最大的何毖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