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槐景如今已经知道,沟通才是解决问题的重要办法。
毕竟和平时代,不讲究沙包大的拳头不服就干了。
蒋思淮撇撇嘴,嘟囔:“我还以为你是来当小三的。”
说完哼哼两声,非常鄙视他的样子。
梁槐景失笑:“我要不要这么做,主要取决于你。”
“那我也不会给你机会的。”蒋思淮痛斥他,“伤风败俗!天理不容!”
梁槐景:“……”我不是来找你讨论这个的:)
蒋思淮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很忙。”
“你先忙。”梁槐景点点头,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我先把外卖点了。”
蒋思淮随便指了个叉烧饭,然后赶紧让他出去。
梁槐景也不纠缠,转身离开,门帘落下的那一刻,蒋思淮听到自己心里重重舒口气的声音。
她不太想让袁景知道她和梁槐景之间的矛盾,晚饭是在打烊后的店里吃的,为了隔绝路人的视线,还拉上了百叶帘。
梁槐景自己点的是一份白切鸡饭,另外点了份烧鹅,将鹅腿部分都分给蒋思淮。
蒋思淮看着碗里的鹅腿肉,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又咽回去。
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吧,省得消化不良。
恰好梁槐景也是这么想的。
一顿饭虽然吃得有些沉默,但俩人心照不宣的说些这家味道一般要不要试试白切鸡这样的话,看起来倒是和从前无异。
等到吃完饭,梁槐景出去把垃圾扔掉,回来就看见收拾好的桌子上摆着两杯水。
“师兄坐吧。”蒋思淮声音闷闷的开口。
梁槐景坐下,靠在椅背里,静静的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目光深幽,似乎想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蒋思淮有些不自在,端起水杯喝了口温水,斟酌了一下才问:“师兄想谈什么?”
“我来之前问过阿姨,阿姨说已经跟我妈谈过了,我妈不反对我们,所以……”他望着对面的女友,认真的问,“能不能不分手?”
当然,董姜莉对他说的原话不是这样的,而是,“你妈没反对,但也没有支持,我认为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最终结果怎么样,还是要看你们的选择,你觉得呢?”
他觉得董阿姨说得对。
蒋思淮跟董姜莉联系过,当然知道他没有说谎,但是,“我还没有想好,师兄,我有我的顾虑,我有我的害怕。”
“我明白。”梁槐景点点头,“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还不足以建立起足够的信任,你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完全相信我,对吗?”
蒋思淮打量着他的神色,确定他说的不是假话,至少表面上看着是这样。
于是点点头,嗯了声:“是,所以我害怕,如果我和及阿姨,还有你爸爸发生矛盾,你会站在他们身边,毕竟……女朋友和父母是不一样的,女朋友可以有好几任,但父母只有一个。”
说句不好听的,梁槐景二三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听从父母的安排,收起自己的棱角和喜好,去做父母想让他成为的人,委曲求全都成了习惯,那以后如果他们发生冲突,他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又变成听父母话的“好孩子”?
会站在她这头的可能性有多少,蒋思淮不敢去赌。
“抱歉。”梁槐景低声说了句。
蒋思淮刚要摇头,就听他继续道:“但是你只有一个。”
“我想要的蒋思淮只有一个。”他认真的说,“我不是糊涂蛋,我分得清谁是谁,我是他们的孩子,我要给他们养老,照顾他们的晚年,是因为他们把我抚养长大了,但这和你无关,你可以不用惯着他们。”
“我也能确认谁才是最后陪着我过完这辈子的人,我要爱护她,维护她,在我的父母面前,我要站在她的身边,我的态度决定了我父母对她的态度。”
说完又眉头一皱,觉得有点词不达意,只好问:“阿稚,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蒋思淮点点头,一本正经:“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意思。”
梁槐景一噎:“……”
“那你是想听我说,不行,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听我爸妈的,要孝顺,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
他说着伸手想敲她额头,被她机灵的躲开了,嘴里还咕哝:“孝心外包都得死。”
梁槐景又噎一下,心说我师妹是有点凶残的。
但是可爱。
见他被自己噎住,蒋思淮忍不住笑了一下,嘴角抿出两个酒窝来。
梁槐景见状立刻就心软,“不要胡乱冤枉人,我不会这样。”
蒋思淮眨眨眼,心说谁知道呢,嘴上说说谁不会,这得看以后的实际行动。
“所以阿稚,我还是原来那个打算,如果你不喜欢他们,就可以不接触,不用委屈自己,也不用害怕。”梁槐景正色,“其实还是多亏了你妈妈,有些话我们不好说的,她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比如让及韵别管太多,让她对蒋思淮态度好点,诸如此类,有且只有董姜莉能说,蒋兆廷都不合适。
虽然妈妈找及阿姨“谈谈”的过程,和她之前设想的低头求人看脸色完全不一样,但并不妨碍蒋思淮觉得难过。
“这不还是要妈妈帮我做这些事,明明是该我自己解决的……”
她低着头,有些沮丧的样子,让梁槐景想起豆豆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模样。
“可是有些事就是大人才做得好啊,我们阿稚才三百多个月而已。”他不由自主的柔和了语气。
蒋思淮一愣,想起上一次听到这个“三百多个月”是在什么时候,忍不住嗔怪的白他一眼。
梁槐景望着她笑笑,继续道:“妈妈为我们付出许多,以后我们补偿她?马上就三八节了,买个礼物吧,什么好?”
说着把手机掏出来要看购物软件。
蒋思淮回过神来,盯着他,一字一句:“请、你、叫、阿、姨!”
妈什么妈?谁是你妈?那是我妈!
梁槐景顿时讪讪,小声逼逼:“……阿稚你怎么一点亏都不肯吃。”
“我打小就不爱吃那东西!”蒋思淮双手叉腰,瞪着眼怼回去。
好好好,现在看起来比之前问他来干嘛的时候凶多了,梁槐景忍俊不禁。
这时话又转回到正题,梁槐景跟她保证:“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可以慢慢想,愿意想多久就多久,只是我希望最后的结果是我想要的那个。”
“如果你还想谈恋爱,我是第一顺位,可以吗,蒋小姐?”
他语气温和,望着她的目光诚恳又缱绻,似乎还带着一点调侃,像是故意在配合她。
蒋思淮脸上顿时烧起来,慌忙低下头,捏着手指问道:“师兄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矫情?”
为一些没有必要纠结的事情纠结,甚至破防。
就像现在,如果等她考虑完,想清楚了,还是跟他在一起,那还纠结什么,直接不分不就完了么?
想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完了,钻牛角尖了。
她忍不住抬手挠挠头。
梁槐景静静的看着她,觉得有趣极了。她真的是七情上面,有什么想法全都写脸上了,纠结、懊恼、茫然,仿佛在演默剧,剧情明明白白。
他看了一会儿,看够了才出声安抚道:“怎么会,人对事物的认识都是在感性和理性的博弈中发展的,你情感上觉得没必要纠结这么多,但理智上你知道你需要停下来,考虑清楚再出发,这是很正常的。”
“我们在一起得太顺利了,阿稚,你还记不得?我一说我喜欢你,你就答应了,说试试看,这段时间就是尝试的时间,我们发现的问题,是我们之间的信任度不够,所以这个时候你会想,要不要赌一次,赌赢了,我们的感情更进一步,更加牢靠一点,赌输了,刚好拉倒,谁也不耽误时间,是不是?”
蒋思淮听到这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呢,师兄你是钻我心里去看的嘛?”
梁槐景失笑:“幸好不是蛔虫,谢谢你嘴下留情,不然今晚做梦我都得想起实验室的蛔虫标本。”
“……不准讲这个了!”蒋思淮瞬间炸毛。
那个标本是在实验室的,上课的时候她也看过,一团纠结在一起被泡在溶液里,贼恶心,多看一眼都会做噩梦。
梁槐景憋住笑,继续之前的话:“所以你不是矫情,只是比较谨慎,而且这也是我的问题,是我做得不够好,如果我做得够好,你足够信任我,那么这次危机就不会存在。”
他甚至认为,这跟以前带蒋思淮实习时的方式有关。他对她的方式太严厉了,总想着让她自己解决问题,独立收病人,管病人,出治疗方案,开医嘱写病历,甚至调整用药都想让她独立处理,最后再负责病人出院。
这确实是一个完整的培养学生的流程,放手让学生去做,做过了他们就知道原来这不难,就可以培养他们的临床思维和临床诊疗能力。
——他至今都沿用这套带教习惯。
带学生和谈恋爱是完全不同的,他盼着学生独立,盼着女朋友能信任他依赖他。
本来二者毫无冲突,但现在这个人是集两种身份于一身的蒋思淮。
就很无奈,蒋思淮大概潜意识里对他的定位还是,那个啥都想让我自己解决不然就要训我的师兄,现在这件事我真的搞不来,不能告诉他,溜了溜了。
“你还记不记得在我们科,很多病人都是突然消瘦过来看门诊的?”他收回思绪,继续道。
蒋思淮点点头,糖尿病三多一少的典型症状之一嘛。
“但是有的患者,他消瘦不只是因为糖尿病,还有抑郁,如果我们和病人信任度不够,病人是不会愿意告诉我们的。”
他这话一说完,蒋思淮就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于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是觉得这些事都过去好久了,没必要再提。”
梁槐景点点头:“所以以后我会努力,也会注意,不让你再为难,就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事了。”
所以及韵说的,怕以后吵架,蒋思淮会用跳楼来威胁他这种情况,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吵架?
蒋思淮听了就忍不住笑,眼尾都弯起来,眉心舒展,笑眯眯的样子很有几分乖巧。
梁槐景见她听进去了,晓得这事基本算过去了,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调整心态就行,总算松了口气,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要是别人知道了,说不定会说,哎呀你们这些臭情侣玩什么游戏,哦?”
蒋思淮脸上表情一僵,义正辞严:“胡说,我们是认真的!这是分手冷静期!”
梁槐景:“……”
深夜,及韵结束手头的工作,从书房回到卧室,灯光熄灭之后,她翻了个身,诶了声。
梁裕闻声问道:“怎么,睡不着?”
他猜还是因为儿子的事,忍不住叹了口气:“还在想那小子?”
“懒得想他。”及韵没好气的回了句,才说,“姜莉今天找我了。”
梁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你们又吵什么了?”
他老早就觉得及韵跟这个师妹的关系简直是相爱相杀,凑一块说不到几句话就开始吵吵闹闹,但是关系总也掰不了。
“能说什么,说我多管闲事,对儿媳妇要求高呗。”
及韵把董姜莉那套“同性格也相斥”的话复述给丈夫,说:“叫我对她闺女好点呢。”
“她护短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梁裕倒是毫不意外,自从知道儿子的女朋友是谁以后,他就知道妻子早晚要被师妹找上门。
他想了想:“你师妹她老公是……省医的蒋兆廷?”
及韵嗯了声:“你问这个做什么?”
“提前考察一下亲家靠不靠谱,总不能每次都这么被动。”梁裕叹气,“还是说你有办法阻止?”
及韵一噎,觉得自己十分委屈:“我特么就差被她指着鼻子骂了!”
真是难得讲脏话,梁裕无奈的诶了声。
“那就看看吧,事到如今……”他也觉得没办法,“总不能跟儿子断绝关系吧?看看吧,你师妹说得没错,以后大面儿上过得去就行了,反正不住一
起,你担心的事也不一定会出现。”
及韵想了想,“她喊我周末一块儿去阿稚店里看看。”
于是大周末的,蒋思淮正在忙进忙出,连梁槐景都穿了围裙在帮忙码货的时候,董姜莉带着及韵进了店门。
“阿稚。”
听到妈妈的声音连忙转头来看的蒋思淮:“???”
梁槐景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围裙被扯了一下,回头一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