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意放下她的手揉了揉：“那他呢？他那时在做什么？”

一滴泪夺眶而出，长安垂下头死死咬住唇：“哥哥，死了。”

谢无意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对她们很好的哥哥要是活着，怎么会允许其他偃师将妹妹做成木偶。

他赶忙将伤心的小姑娘抵到胸口，拍着她的背安慰，却没发现在长安说出这话后，长乐迷茫的神情陡然一变。

再次清楚地看见，杏花纷飞的院子里，两名身强力壮的士兵钳制住哥哥，将他压着跪在地上，另有人掰开哥哥的嘴，拎起酒壶强行将毒酒灌进去。

阴冷绵柔的嗓音从上方传来，抑扬顿挫：“拐带公主，按罪，当诛！”

“——啊！！！”

长乐突然发狂尖叫，浑身抽搐着，似要挣脱开身上隐形的桎梏，握拳拍着脑袋，嘴里不停地喊：“哥哥！哥哥！哥哥！”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长乐身上红色的符文与黑色筋脉交互冲击，煞气大涨，翻滚的黑雾骤然铺散整个杂货店。

秦风遥立即抽出数张黄符，正要甩过去，就见那位土地神将小女孩抱进怀里。

浓厚的煞气灼烧双手，隐隐散发出一阵焦肉味，他急急高喊：“土地神快松手！她是千年鬼煞，你扛不住的。”

被黑雾包围的只剩一只眼睛露在外面，谢无意根本听不清秦风遥的呐喊，只知道得赶紧阻止这一切。

他艰难伸出手摸向长乐的脑袋，“乐，乐乐，乐乐……”

***

“乐乐，外面的日子怎么样？”

表演结束后，长乐抓着毛巾擦掉脸上的木偶妆，仰起脸甜甜地笑：“很好，每天都能吃饱饭，有长安，有哥哥！乐乐很开心！”

温柔干燥的手落到头上轻轻揉了揉，长安享受地眯起眼睛，不住往他手心蹭。

“……可是这个地方不能多待了。都城已经安定下来，二王子继位了，之后清点人数，万一被发现那两具尸体其实是木偶，就要追过来了。”

长乐私以为不会，父王在世时都不记得有她们这号存在，那些兄长整日忙着争权夺位，更不会。

但哥哥担心的总没有错。

长乐：“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人想了想，嘴角浅浅弯着，声音清亮：“往南，去秭归好不好？”

“哦~”长安一旁打趣哥哥：“是去找燕将军吧。”

“才，才不是，只是那地方我也没去过，正好去看看，才不是去找他，不是不是不是。”

脸都红了，还嘴硬。

长乐和长安对视一眼，抱着毛巾嘻嘻偷笑。

“乐乐……”

蒙尘的眼睛里隐约瞧见熟悉的人影，再次有了光，笼罩在杂货店里的黑雾逐渐散开，长乐眨了下眼，搂住人脖子，“哇”一声大哭：“哥哥！”

谢无意轻拍她背，低哄：“好了好了，哥哥在呢，在呢。”

一触即发的大战刹那化解。

秦风遥猛地拽过张祝清拉到跟前，视线一直焦在敢将鬼煞抱怀里的土地神身上，问：“他是谁？”

张祝清被迫弯着腰，看两眼谢无意傻傻地回：“土地神啊。”

秦风遥：“笨！寻常土地神有这能力？”

千年鬼煞，在场就没人能对付得了，他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这么轻松化解了？

张祝清后知后觉，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也许是住在他家的那位……暗中帮忙。”

他左右看看，真是怪了，楼下出这么大事，祸神居然没现身？

***

二楼楼梯口，姜尘抱着从阳台收下来的衣服靠在墙上。

听着长安、长乐放声恸哭，耳边似又传来那日大雨，雷声轰鸣的声音。

他拼尽全力奔回小院，推开门，一注刺目的鲜红混着雨水淌至脚下，往日欢闹的院子死气沉沉。

长安抱着倒在地上的人缩成一团，慢慢将脸贴到人毫无温度的脸边，“哥哥死了，以后只能我保护长乐了。”

楼下继续传来长安的声音，生冷僵硬：“我被送去楚国和亲，不到半年，两国再次开战，守城将军战死后，夔国战败，我也被偃师制成了木偶。”

“世上只有一位十六公主。”

荒凉的院子里，长安将昏睡的妹妹抱到床上，脱下她的嫁衣换上：“长乐以后就拜托将军了，不求无忧，但求，活着。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本公主以后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走出房间前，长安不舍地握着妹妹的手，俯身贴在她脸上，喃喃：“以后，给哥哥扫墓这个机会就给你了。谢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