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好?”
景山说完,却并不去等她的回音,只拽着大氅衣摆往外跑,像是生怕屋子里的人反悔似的。
这会儿明玉的脑海里面全是他方才说的话,还未反应过来去应答时候,景山就已经和阵风似的跑了。
“听不见,听不见!小爷我听不见就当是你答应了!”
明玉探出去的手才慢慢落回身前。
这还真是个从小在宠爱与娇生惯养当中长大的世子爷,又怎么会知道,这世上哪有真正密不透风的宅院。她没见过郦县,但放眼这偌大一个京城,谁家不是住在一只大漏勺里面,舀一捧漏半勺地过着日子。
但到底没人生来就喜欢守着宅院。
明玉盯着那扇虚掩的门,笑得有些感慨。
张扬自信如他,怎么就一定认为自己不会答应呢?
*
风寒这病来时无声,去的时候也快,一晃卧床了两日,明玉身上已经不再觉着酸胀着痛了,于是下床在院子里面活泛筋骨,又是一晃三日就过去了。
这些时日里,她不从琼枝宇里头露面出来,郑泉越也就见不着她。见不着人才能安然过着无风无浪的日子,她不知觉中一直念着那日叶郎君同她说的话,虽是分不清西平郑氏的意图,她心里面却已经多提防上一层幕了。
转眼到了郑老国公起灵入土的日子。各家府邸连夜都命下人们备上黄白纸片,衣裳穿得一个比一个素净。天边才蒙蒙亮时候,往城西去的主干长街上,送葬的队伍已经踏着尘土出来了。
明玉身上的病症浅了,但也还未好完全,她又是一贯的贪睡,此刻只能由着苜蓿替她更衣梳妆,一双眼皮根本不愿意往上抬。
“……多少双眼都盯着咱们家呢,咱们要将那郑世子完完整整一个人好好送回到他们出殡的队伍里的。娘子?娘子!好赖等把人送走再睡!”
她一连握着明玉的肩晃了许多下才好容易将人扶正。“婢子还听说了件事儿,娘子可要听?”
“听的,听的。”
苜蓿再次一抬头,只看见原先还懒软没骨头的人儿这会儿亮着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自己,不觉轻声失笑。
“都说娘子不爱出门,但这听消息的劲儿一点都耽误不得。”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苜蓿说不过她,扶着她的头,平平往发髻里簪上根圆润的白玉祥云簪。“当初郑家出这事儿着急,礼部得了旨意,即刻要去将郦县叶氏一家请来京城。听厨房里平素负责出门采买的姊妹们说,今日可不止他们西平郑氏要过城西的金光门。”
明玉眼一抬,扭过头看向身后的苜蓿。“你是说今个儿叶家脚程到京城?”
苜蓿不可否置。“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真的这样赶巧,两任国公一前一后,一个行丧事,一个行喜事,这要是真撞见了,指不定会有什么碰撞。”
话正说着,明玉眼尖瞧见窗外明亮处透出一道人影,随即冲苜蓿比着噤声的手势。
果然不一会儿门上传来了三声轻叩。
“明玉娘子可起身了?”
苜蓿上前去将门扇猛地推开,外头的郑泉越一个不察,险些摔进琼枝宇的门内。
“郑世子今日要回西平了,路上舟车劳顿,注意身体。”
郑泉越只听见屋子主人的声音从屋子里头传出来,却没见着人,也知道自己不方便再在门前多待,于是只对着面前的苜蓿抱了拳作揖。
“在下这些日子借宿阮府,给阮尚书和阮小娘子带来了许多麻烦。但阮家没有问在下的罪过,这份恩情,泉越记下了……”
“谈不上什么恩情,也用不着让你记着日后如何。”
苜蓿顺着声音方向转过头,探了半个身子过去扶着明玉出来。“今日是最后一日了。天边才擦亮时候贵府出殡的队伍应当已经出发了,这会儿想来是快到了。郑世子,您还不去前厅候着吗?”
“是啊,是最后一日了。阮小娘子,可是要来前厅送行?”
明玉抿着唇,抬头看了眼面前笑得牵强的郑泉越,于是收回目光,视线越过面前的人,直直往前厅透过去。
“要是猜得没错的话,送葬的队伍应是真的来了。郑世子,您该去前厅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