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眧和他对望一眼,会心微笑。“正是顾小公子。他说过要游遍大江南北,所以我已修书一封托师门中人寻找他的踪迹,再恳请他到豫州疏通河道、兴建水利工事。”
“至于匪寇之患和江湖人士的崛起……”谢遥说道这里,忽然打住,然后话锋一转:“我从京城扶柩回乡的时候,在陈县城外遇到了一件耐人寻味的事。”
韩眧凑近了一些,作洗耳恭听状。
谢遥娓娓道:“因为是堂堂谢家家主夫人回乡下葬,车队里自然有不少首饰瓷器等准备随棺木放入谢家陵寝里的陪葬之物。不知是不是这些陪葬之物过于显眼,竟然吸引了山匪拦路。”
韩眧挑眉:“连谢家的车队也敢抢,他们可是不知死活了?”
谢遥点头:“我们本就不怕他们,正要干架的时候,另一股人马却忽然拦在了山匪和我们之间。那领头之人虽是一身男装,看上去也有一些风霜,却像子曜一样——”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应该是女子。”
“作男装打扮的女子朝我问道:‘阁下可是谢太傅的公子?’我应了之后,她又有些迟疑的问:‘棺木之中……可是太傅夫人?’”
韩眧和他交换了一个眼色,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疑色。那个女子既问得出他是否太傅公子的话,便是认出了谢府的马车;可既是认出了谢府的马车,车里的人是谁,棺里的人是谁,又干卿底事?总之就是谢家的人便是了?
谢遥继续回忆道:“我当时凭直觉感觉到以这女子为首的一队人马没有恶意,便也如实相告。那女子却忽然朝山匪大喝:‘太傅夫人的陪葬,你们也敢下手?’然后那些山匪还真的作鸟兽散了。”
“那些山匪和那个女子若不是一路人马,为何会听她的话乖乖散去?难道只是因为她强调了太傅夫人四字?而且,她向你确认棺中之人的身份时,似乎也特别强调太傅夫人这四个字。莫非太傅夫人这四个字,对当时对峙的双方来说,都有着一个超然的地位?”
可是,太傅夫人是假的,真的太傅夫人也不过徒有虚名,现在也是改名换姓的大隐隐于陈县这个市。除非……这些人知道些什么。
韩眧问道:“所以这女子到底有没有留下些姓名身份什么的?”
谢遥点了点头:“她说,她是陈县城内镇远镖局的总镖头,日后若要携带贵重行囊出城,可以找他们沿途护送。”
韩眧哑然失笑:“她还真懂得顺便招徕生意。可是这镖局、镖头,到底是什么玩意?”
“这就要说回你刚才所说的流寇之患和江湖人士的制衡了。”谢遥解释道:“镖局就是由江湖人士组成,租了一间铺子专门做这护送生意的,陈县也就只此镇远镖局一间,总镖头大概是这些联合起来的江湖人士里功夫最好的,现在看来应该也是最会做生意的哪一个。”说罢自己也忍俊不禁。
韩眧的脑海里掠过一个念头:“这镇远镖局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总镖头又是什么来头?”
似是料到她会有此一问,谢遥早已有所准备:“我也问过陈县谢府的人,他们说流寇之患已经有一定年月,不过江湖人士崛起也是近年的事,而镇远镖局也是近年才创立的。现在的总镖头姓翟,无人得知其名,只知她有一身武艺,对淮水和扬江之间一带的地形都很是熟悉,护镖的时候为商队设计最难让山匪埋伏的路线,就算有山匪前来劫镖也能轻松击退敌人。只是,据说她从不出豫州地界,若有需要护送到其他州府的镖,都会由其他的镖师所接。”
韩眧忽然问了一个看似和现下情况毫无关系的问题:“你可知道当初皇帝寻了个由头把豫州刺史拉下马来,是想换上自己的人去查一件事?而这件事便是,真正的谢夫人崔氏,在玩遍天下之后,回到了陈县受谢太傅和他的门生、前任刺史庇护,现在正大隐隐于陈县之中。”
“临行之前,父亲也有跟我说过。可是他并没有说,崔娘子现在的身份是什么。”谢遥说罢,忽然明白了她为何有此一问,惊愕道:“子曜难道怀疑,翟总镖头便是崔家娘子?”
“翟总镖头对地形很是熟悉,显然到过很多地方;她绝不出豫州地界,和崔家娘子为了不给谢太傅麻烦而留在谢家势力范围之内的豫州所吻合;她对棺木里的令堂似乎特别关心,因为淮阳王妃占用了的就是她本来名义上是谢夫人的身份。”韩眧掰着手指,一根一根的数着,最后加了一句:“以上这些论点或许有些牵强,所以我最后还是要说一句,我纯粹直觉觉得,一个可以为了逍遥天下而和夫君一起设计逃婚的女子,应该不会有玩厌了而决定乖乖坐在宅院之中的一天。”
谢遥忍俊不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收到一记大大的白眼后,他才收敛了一点笑意,问道:“假设翟总镖头真的是崔家娘子,那山匪呢?又为何乖乖听她的话?”
韩眧自己也不太肯定了:“一是他们害怕镇远镖局和翟总镖头的威名,可是吕别驾也说过流寇和江湖人士之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算镖局怎么膨胀匪寇也有壮大自身的方法,不至于看见便逃;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些什么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