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黑暗中没有参照物的时候,他只能根据自己的方位判断左右。张田赵五昏过去以后,张田曾供诉觉得有人在夜里摸他的脚。因此可以推测,凶手刻意颠倒了他们的方向,把头和脚掉了个方向。所以当他们听见外面有声音,站起来往左边跑,他们以为就是前一日那扇门的方向,其实他们跑向的是另一个方向真门的位置。”
“好!妙!世子真神人也!”小竹子兴奋得大声鼓掌叫好,简直把夏旅思当天桥说书的了,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众位官员里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皆点头称奇。夏孟辅的喉咙都咳痛了,才把小竹子吓得缩到一旁去。
段泠歌默默思考了一会,才缓声说:“这个推论却有一个破绽。”
“公主殿下不妨说说看。”夏旅思露出八颗白牙笑。
“既是双重密室,凶手杀人后逃脱如何做到从屋内插上门栓?”段泠歌说。
“嘿,泠歌和我想到一块了。凶手杀人后从仓库离开,自然不能栓上门栓,那么此时这就是一个从外面锁上们的单重密室。但是凶手为了让赵五张田和我们都相信这是双重密室,他想了一个巧妙的办法,他把门栓仍然卡在门上,但是他实际上没有把门栓插到门框上面那个栓槽里,就像这样。”
夏旅思叫来小竹子吩咐了几句,过了一会,小竹子拿了一块木板和一根木条,夏旅思给大家做了个演示。
“这样一来,凶手离开后,第二天如果有人来救人。仓库里的人知道有人来救,第一反应必定是拉拔去门栓,这个时候,里面的人只会觉得门栓是他们亲自栓好的,第二天是他们自己打开的,而不会发现实际上根本没有栓好。”
“但是这个做法还会有一个破绽,就是必须是里面的人自己去拔门栓,而不是被人从外面把门打开。”夏旅思抿嘴笑了笑,看看在场的人像是入迷了似的听得如痴如醉。
于是夏旅思对侧面的人使了个眼色,转头招小竹子过来,“我问你,如果仓库门被铜丝缠住,你要找的人又在里面,你会怎么做。”
小竹子说:“赶紧把铜丝剪了,把门打开进去啊!”
夏旅思又问:“捕头大人,平日拘捕人犯碰到此等情况又会如何?”
“自然是把门打开冲进去救人。”
“这就对了。”夏旅思的眸光锐利,“正常的思维惯性,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立刻破门救人。可是凶手为了完成这个密室布局,他必须让里面的人先拔掉门栓。所以前来救人的人就是关键,他必须先拍门喊人,把里面的人喊醒了以后,再破门入内,而当天找到这个地方,拍门喊人的人是他——”
夏旅思伸手指站在人群中一个留着长须,一身青灰色绸袍,身材高大的人,夏旅思厉声大喝:“此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马知州的师爷!”
小竹子一声令下,两个团练兵一左一右压住师爷。师爷却不紧不慢:“夏驸马文采斐然,讲得一口好故事。可惜这只不过是毫无根据的猜测,无凭无据,不能服人。”
周围的人顿时交头接耳起来。这案子离奇,夏旅思的推断更是匪夷所思,师爷说没有证据也是实情,实在让人难以判断。
夏旅思高深莫测地笑:“你要证据,我最讲的就是证据。”
她让小竹子把那块砸死马知州的石头端上来放在木桌上,夏旅思说:“这块石头是凶器,如果是你杀死的知州,上面必定会有你的指纹,你认不认?”
府尹围着石头绕了两圈:“手印断案确实是缉拿真凶的利器,可是这石头上,除了尖角处受害知州的血迹,通体并无血手印,如何是好。”
夏旅思笑说,“我自有方法发现手印。”
她接过小竹子给她呈上来的一个小碟子,举起来说:“这是松烟灰,大家请看。”
松烟是用松木燃烧后的烟气收集起来的灰,它质地细腻颜色墨黑,来制墨的一种材料。夏旅思小心把松烟灰均匀撒到那颗石头上,然后再压按牛皮气囊把石头上的烟灰轻轻吹走。
众人不知她在做什么,都好奇地看,直到慢慢的,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石头上的烟灰被慢慢吹走的时候,有几块黑印子却没有被吹掉,原本看起来光滑无一物的白色石头上显现出几枚手印来。
“妙极……此法竟然能让看不见的手印显现出来,实在妙极啊!”府尹忍不住赞叹,然后大声说:“来人啊,把师爷的手印拿过来对比!”
捕快压着师爷印了手印和掌印,然后马上拿了过来。夏旅思把石头上的指纹和师爷的指纹对比,几枚清晰的指纹都逐一对上了。
府尹看见夏孟辅给他使了个眼色,会意地点头:“把师爷押下去严加审问。来人啊,去师爷家里搜查别的证据。”
这是江州府衙的管辖范围,既然案子破了,真凶找到了,夏旅思也就没再说什么。但是她心中一直非常疑惑,师爷一届弱质书生,他的前途完全依附在知州身上,他为什么杀知州?知州死前,死后,明明有人在背后做局,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爹夏孟辅和府尹似乎有某种联系,是什么?
如果按以前夏旅思干刑警时的习惯,她现在一定是第一时间马不停蹄地进审讯室审问师爷了。但是今天好一日折腾,已经是太阳下山的时辰,段泠歌累了一天,午膳也是在马车上吃的,虽然夏旅思命人送来了吃食,但是段泠歌只是随便浅尝了几口。
此刻大美人虽然妆容精致,仪态优雅,丝毫不减损美丽,但是夏旅思终究心疼段泠歌疲倦的神色,她决定回柳园。夏旅思小心地扶段泠歌上了马车,然后骑马跟在后面,一路回了柳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