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
她手里的刀尖更用力一点刺向胸口:“秦尚城,我欠你情分,无以为报,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秦尚城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她,眼里慢慢涌出泪来,许久,才嘶声道:“罢了!罢了!”转身就走.
“姐姐……”
岳鹏举抢上来,搂住她,她手中的刀“当”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这时,秦大王已经走到悬梯,正往下,一步一步,踏得咚咚作响.最后的视线里,花溶看着他肩头被长枪划破的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忽然觉得一阵寒冷,这才发现,冬天来了.
严冬不知不觉来了.
大船归航.
海面又风平浪静起来.
远远地,花溶看见前面那艘巨大的五牙战船,秦大王站在船顶,面对着自己,甲板开阔,他一人挺立,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天色阴沉,海风呜呜地,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暴风雨来临.
她低下头,转身就回到船舱.
三天后,五牙战船不见了,她想,也许不过是顺路,秦大王,他已经驶回了他自己的海岛罢?
这一路,她再也没有出过船舱.终日躺在船舱的床上,一路上,高热不退.
岳鹏举一直守在她身边,整日陪着她,熬了许多草药,她的病也不曾好转.船上的一名军医来看过多次,说她奔波日久,劳损了心血,又在海里浸泡多时,寒气入骨,起码得好好休养两三个月才能复原.
岳鹏举听从军医吩咐,每天都熬了鱼汤等东西,细心照顾她,船行半月,她已经不再发热,精神也逐渐好了些.
又一路南行,终于靠岸.
脚重新踏上陆地,恍若隔世.
花溶但见冬日的肃杀,饶是满目苍黄,也觉得比海上的美景更令人心安.她长叹一声,低低道:“踩着陆地,终是比海上飘荡好.”
岳鹏举紧紧拉住她的手,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那种温暖的力量,叹息也变成了微笑.
弃船乘马,沿途,往日荞麦青青的百里繁华江南路,在金军的肆虐下,早已满目疮痍,衰败不堪.大军行处,只见一座破落的大庄园,里面杂草丛生,屋里的主人早已逃亡,人去楼空.
花溶勒马,忽道:“鹏举,我们在此歇息吧.”
“好.”
上岸后,军中汇聚了不少家眷,张弦的妻子高四姐和两个儿子也一同赶来.众人入庄园,女眷洒扫,士兵除草休整,很快将这座废弃的荒宅整饬一新.
饭后,众人各自歇息.
桌上点一盏灯,明灭闪烁.
天寒地冻,屋里生的火盆也不足以取暖,岳鹏举先上床:“姐姐,我捂暖和了你再上来.”
她笑起来,也上去,他伸手抱住她,两个人一起,总是暖和得特别快,不久,他已经觉得怀里的身子暖暖的,软绵绵的.
“姐姐,明天我们就要启程去淮扬行宫.”
“嗯,我就不一起去了.”
“好,你在这里等我.”
经历了几度生死,心里对赵德基的最后幻想完全破灭,和秦大王一样,她二人也逐渐明白,皇帝,绝非可以用“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感去衡量,也没有必要.
相见不如不见.
“金军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若能守得一方安宁,当然更好.鹏举,若是外放,你就接受.若是留朝,你就辞官.”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很少有意见分歧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会互相商议,花溶靠在他的胸口,觉得温暖而安全,自己要的良人,不就是这样么?
“姐姐,这些日子,你要养好身子.”
“嗯,等你回来,我一定就彻底痊愈啦.”
淮扬行宫.
金兀术大军在海上被击溃的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大江南北,仿佛给风雨飘摇的逃亡小朝廷注入了一丝强心剂.那些原本观望,保存实力,随时逃亡的各路将领,不敢再行犹豫,很快,10万大军汇聚淮扬,按照丞相黄潜善,汪伯颜等人的话来说,慢慢地会“固若金汤”了.
至此,金兀术“搜山捡海”追捕赵德基的大规模战役也暂告一段落.这次追捕,不过短短几个月,却从山上追到海上,消灭宋军十余万,横掠上百州县,金兀术兵分几路,协同作战,速度之快,反应之灵敏,是绝大多数宋将闻所未闻的.更将赵德基在应天登基积累的四方财宝,全部劫掠一空,运回上京.
就在金兀术启程之前,顺道还策划立了曾为他通关追逐放行的降将刘豫为傀儡皇帝,以对抗赵德基在南方的小政权.从此,两方抗衡,赵德基动辄得咎,不敢言战.
虽未能最后抓获赵德基,但功劳胜过抓住赵德基.
赵德基得报,勃然大怒,但鉴于守军不足,被追逐逃亡的可怕生涯,让他打消了大军压境,速灭刘豫的念头,只牢牢将好不容易汇聚的十万大军全部囤积在淮扬周围,不如此,仿佛不足以保证安全.
黄潜善,汪伯颜等人立刻又开始了议和的言论,但经历两次逃亡,赵德基对他二人已不怎么信任,逐渐擢升另一权臣朱胜非为相.
金国那边,因为金兀术战败,老狼主病危,众太子为争夺皇位继承权,乱哄哄的,一时无暇出兵,见宋国君臣主动议和,正中下怀,双方使者一接触,很快达成了议和协定,兵戈暂止.
这一日,是赵德基生日,文臣武将,皇亲国戚,嫔妃宫女,纷纷为他贺寿.到中午宴饮完毕,闻报岳鹏举率军赶回.
岳鹏举在海上停留,辗转许久,又顺路剿灭了一股悍匪,到归来时,已是二月之后.
赵德基闻言大喜,立刻召见,见只是岳鹏举和部将张弦等,不禁问道:“花溶呢?她怎未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