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着点点头,拍拍儿子的脸,将儿子放在地上,指指树,无声地告诉他,自己马上就捉给他.陆文龙看着阿爹敏捷如一只狸猫,忽然捡起一块小石跃起,那么迅捷地从大树上扔去,正打在那只翠绿羽毛的鸟儿翅膀上,鸟儿应声掉下来,但因为力道控制得好,并未受很重的伤,只翅膀扑闪得很沉重,在地上一跳一跳的,又跑不远.
孩子欢天喜地抓住了捧在手心,咯咯地笑个不停:“阿爹好,阿爹最好……阿爹,你想我没有……”
他一把又将儿子搂住,紧紧地抱在怀里,眼眶有些湿润.
“阿爹,阿爹……”
“鹏举……”
花溶见他不应,有些奇怪,睁开眼睛,慢慢地转一个身,目光交汇,呆了一下,看着那双灼热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妈妈,阿爹来看我了,阿爹来了……呵呵呵……”
终究是几年的父子,陆文龙欢喜得手舞足蹈,在父亲怀里不停地咯咯笑,又凑在父亲脸上很响亮地亲了一下:“阿爹,我好想你……”
脸上沾满了孩子的口水,软嗲嗲的,带着一股久违的温暖,温柔的情愫——这样的情愫,是他金戈铁马许多年,从不曾有过的.他只是紧紧搂着儿子,仿佛失而复得.
他灼灼地盯着花溶,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花溶!你,好点没有?”
花溶满面的笑容:“多谢四太子.我好多了.在金国时,得你保全照顾,我才能全身而退.受伤后,又得你馈赠千年灵芝,才能苟延残喘到现在.上次,临别匆匆,现在,唉,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她想,这一辈子,其实自己都没法真正感谢他回报他了,可是,这一句深埋心底的“感谢”又是必须说出口的.
敌对也罢,异国也罢,他对自己的好,总是不容抹杀的.
“四太子,多谢你!”
金兀术紧紧搂着儿子,低下头,不敢对视她温柔的目光,胸口越来越热,几乎要掉下泪来.
她不知道.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灵芝是假的.
而且,即便是假的灵芝,也不是自己“馈赠”,而是秦大王抢去的.
他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如果得知她的病情,如果秦大王没有来抢,自己当初会将灵芝送她么?
当初会么?
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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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的沉默,仿佛能听到阳光下,春日的花朵开放的声音.
金兀术抬起头,看花溶.
她依旧静静地靠坐在椅子上,满头乱七八糟的小红花,许多花朵上面还有绿色的叶子.阳光一览无余洒满她的全身,正是如此的杂乱无章,反给她惨白的脸增添了别样的凄楚和死灰一般的无奈.
再也不是“射柳节”上那样的英姿飒爽,风姿卓绝了.
再也不是了.
她的手那么柔软地垂着,无力,这样的一双手,如何还能拿起那百步穿杨的弓箭?有一瞬间,他神思恍惚,她的身影只定格在“射柳节”上,定格在金塞斯的马背上,挥舞着垂柳,向众人致敬,笑靥如花.
他不自禁地转眼看春日的天空,明媚的太阳,又是一个“射柳节”即将到来.
可是,物是人非,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又何曾相同?
“四太子……盒子里那些灵芝,也是你送来的吧?多谢你……”
她这才明白,是他,肯定是他.那样的行事风格,非秦大王,就一定是他.
他迟疑一下:“灵芝对你的伤,真会有用么?”
她笑而不答.她也不知道,谁知道呢?也许,不过是一个心理安慰吧.如果灵芝真能起死回生,世界上岂不是许多人就不用死了?
“多谢,以后你不用再送来了.其实,也没什么用的.”
她那种明确的拒绝的意味激怒了他.每次都是这样,一直是这样,从刘家寺军营到燕京的太子府邸,总是自己百般讨好,而她,冷冰冰地拉开距离.
他呼吸急促,声音急促:“其实,你的死活跟我何干?我……我来与你无关,我只是来看看孩子……”
孩子在他怀里,捧着鸟儿,翠绿的羽毛在他面上扫来扫去:“阿爹,以后你天天给我捉鸟儿……”
他的眼神这才慢慢变得柔和,摸摸儿子红扑扑的脸,说声“嗯.”
父子太过亲昵,那是多年情感的累积,是自己夫妻一时三刻比不上的.
花溶眼神一黯,没有做声.
这时,孩子手一松,鸟儿掉在地上,扑棱着翅膀,似是要飞走,他赶紧挣扎着从阿爹怀里跳下去捉住,捧在手心,跑到妈妈面前,喜悦地问妈妈:“好不好看?”
“很好看.”
金兀术也上前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