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前奏 (中)(1 / 2)


舒夷翻遍了书架,最终在案台下杂乱堆着的书中找到那本《姜氏家族志》,抽出时,带出了一张叠起来的纸。

墨迹隐隐透过纸背,他当是书籍的补充,便打开来看。

是竺姜的字迹没错,不如现在的收敛,应该在去川阳之前写的,纸上的字拳打脚踢,带着隐忍过度后喷薄的戾气。

不大的一页纸,写了二十九个死字。

一是一塌糊涂的一,夕是亡在旦夕的夕,匕是图穷匕见的匕。合在一起,是万物黯然,心如死灰的死。

竺姜还画了一张网,网的起点是“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而后接上“我想死”,划了一杠后又写“我要活”,接下来的话更加令旁人匪夷所思,诸如“活着的理由”、“此生不值得”、“叛离道心”、“她的报应”……

舒夷看完后将纸按原先的折痕折好,塞回原地。

他暂时未从竺姜文字里如焚烧九回肠般的滔天恨意与绝望中缓过来,薄唇难以自持地颤抖着。

纸上写尽了她在至暗时刻的彷徨失措,宇宙之大,唯余下她一人孤独地问着“为何”。为何深爱之人要离开,为何信仰的道义不再纯粹,为何要承担无心之失的报应,为何……

她也自欺欺人地开导自己,命受之于父母,不可轻贱,做错了事,还要赎罪……

失路之人前途微茫,所以悲戚绝望;远行之客畏葸不前,所以自我仇恨。

他全部能够理解,因为他也曾和她一样。

竺姜成为他对未来的期盼,谁又会成为她的救赎呢?

舒夷不知道,只一点可以确信,就是他现在一定不配。

夏虫不可语冰。他至今方能体会到她当年痛苦的百中之一,凭什么站在高处讶异,又凭什么去劝说。

……

竺姜回到忘故间时手上多了一包橙片。从姜绮屋里顺过来的,圆州所在的郡气候土壤适宜种橙子,有了法术加持,更是一年四季都有。

她不爱吃水淋淋的东西,偏好蜜饯,一吃就停不下嘴巴。

“见无哥──找到了没?”竺姜进门时两指弹了弹匾上垂下的假蛾子。忘故间的老名字是幺蛾堂,取的是“书中自有幺蛾子”的意思,看多了书,就能够生事。后来遇着柳去尘那一遭,她便将其改为了忘故间,当时以为自己洒脱得要命,如今只剩下好笑了。

“嗯。”舒夷抬眸,看见她嘴边有食物的碎屑,指着自己嘴边相同的位置道:“擦擦嘴。”

“您老的脸怎么惨白惨白的──”竺姜撩起袖子揩了把嘴巴,本来想下意识地想坐到忘故间内唯一的椅子上,发现被舒夷占了后,便靠在桌边,“吃橙片么,姜绮专门拿给你的。”

“所以你刚刚在吃什么?”

“橙片啊──”

“……”不是说你妹专门拿给我的么。

“为了防止那丫头对你有不轨之心,先帮你以身试毒。”

“我辟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