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行原只是懒懒半躺, 单手肘搭在地上,说到恒星时,瞥见一只蚱蜢从不远处跳来, 眼看要攀上今朝的头发,他想也没想伸手罩住——那蚱蜢。
同时也罩住了今朝, 他手臂直接绕着她,撑到另一侧草地,这姿势多少有点暧昧,不好解释, 而且他也不太想解释。
定定看着她微拧起的眉毛, 睁圆的眼睛, 像只突然被撩拨的小猫, 没想好要不要生气, 稍不对付就会亮出爪子。
风儿悄悄溜过, 夜蝉跟着起哄。
又吵又静。
奚行罩着蚱蜢的手掌, 拢紧了些, 想收回力道时,目光游到她的嘴唇, 柔软温润,刚吃的桃子味软糖也是这样, 很甜。
她的眼睫扑簌,眼神柔和了几分。
奚行捕捉到这瞬, 顷刻间, 风声、草声、蝉鸣声, 无限放大横冲耳膜, 连蚱蜢也直挠手心, 又痒又燥, 心脏都跟着颤了颤。
他扯了下嘴角,只想不管不顾。
“老大——”
“吃宵夜。”
喊声撕破氛围,在空中盘旋后砸落。
今朝扶着望远镜的手动了下,神色变幻警觉,很快勾回话题问:“那个三角组合叫什么?”
奚行呼吸一滞,晃回神来,喉结重重滚了下,收回手臂坐起身,摊开手掌放了那只绿壳蚱蜢。
垂眼哑嗓地回她:“夏日大三角。”
他有些无语,真不知该夸她记性好,还是夸她求知欲旺盛,这时候问什么星体,那重要吗。
蚱蜢一溜烟逃窜。
今朝跟着坐起身,噢了声,瞧见蚱蜢从他骨节分明的手逃走,搞半天原来是这个啊,她摸了摸自己后脖,被草尖刺得直痒痒,再多一秒都要受不了了。
两人拍干净身上草碎,往聚会处走。
奚行的防风衣落半截拉链,热得很,索性敞开,任风兜鼓衣服,拇指不停摁着指星笔,光柱像锥子,一下下扎在草皮里,脚步仍是散漫,浑身不得劲儿。
烤炉处,思斯抱着大袋棉花糖,串上竹签放到炭火上烤,见着今朝和奚行过来,向他俩招手。
走到亮灯处,今朝直接小跑过去。
“你们在那边玩什么?”思斯递去一串。
今朝拖张椅子,坐在思斯身边,看了看手机时间,十点半,差不多该散了,回说:“抓蚱蜢。”
思斯捏着竹签翻棉花糖,柔声笑:“童心未泯啊,小狗也特别喜欢抓蚱蜢,我还以为草里的都被它们抓完了。”
今朝比了个手势:“刚才有好大一只。”
聚会的人陆续离开,长桌边趴着几个喝晕的,司壮壮准备了客房给他们过渡,山上不好叫代驾,喝酒前都约定好,不留宿的就每辆车留一个不沾酒的开车人。
司壮壮也喝了不少,两坨红晕上脸,整个人都浸在迷醉里,好在思斯给他派了活儿,这会儿正乖乖坐在桌边,捏着汤勺从白色炖盅里舀甜品,扯着醉嗓招呼奚行:“老大。”
见着司壮壮的醉态,奚行皱眉蹙眼,用手背探了下他额头,然后抄回兜里,嫌了声:“喝了多少啊?”
“没喝多少,开始只是喝啤的。”
司壮壮拿汤勺的手抖了抖,险些撒到桌上,靠着最后的意志力稳住,装进小碗后,才叨道:“老孙那家伙,带了烧酒来,说要喝什么炸弹酒,玩输喝一杯,我才输了五局,一个手能数过来。”
司壮壮的酒气喷薄而出,奚行弯腰从纸箱捞起两瓶水,放一瓶在他边上,自己拉开椅子,敞腿坐下,语气里的嫌一点也没少:“你现在数得清自己几只手吗?”
“嗨,金牌审计就算喝倒了,也绝不会数错数,这是我DNA的本能。”司壮壮端一碗燕窝放到奚行面前,“来,尝尝燕窝。”
奚行没心没绪靠着椅背,矿泉水拧开也没喝,拎在手里,搭着扶手往下晃,闲闲瞥了眼瓷碗,大晚上吃什么燕窝。
燕窝、相亲对象……
他搭扶手的胳膊也不晃了,眼神定在燕窝碗,半响,声音冷淡问:“哪里来的燕窝?”
司壮壮试图读情绪,但脑子蒙蒙的,依着逻辑回:“思斯炖的啊,不然哪有,她最近在跟今朝的朋友学,一点一点挑碎毛都费好多功夫。”
是了,那次在车里,她就说要将那男的介绍给思斯认识。
整壶冷水浇在滚烫心窝,一团水蒸气卡住喉咙,不上不下,奚行有些自嘲:“……迫不及待当相亲对象处啊。”
干掉半碗燕窝后,司壮壮的耳朵清明许多,纳闷问:“什么相亲对象?”
他捏住碗沿,嘿嘿笑两声,拉椅子凑近奚行,瞧了眼烧烤炉边的俩女孩,八卦声小了些:“虽然你没说过,放心我懂,你还是想追今朝对吧?”
奚行掀眼皮看他一眼,没什么情绪。
司壮壮嘬了口燕窝:“别装,狗都看得出来了,大号匹配不到,还拿小号陪人女孩打游戏,以前喊你带我都不兴带的,放心我不吃今朝醋。”
奚行拧开水瓶,仰头灌了一口。
“那家伙我第一时间就问思斯了,人家就普通的世交关系,偶尔两家妈妈吃饭,才见个面,算不上熟。而且今朝和思斯说……”
司壮壮的话说一半,不说另一半,专挑地方卡停,拿腔作势等着看奚行反应。
原来只是普、通、世交。
奚行眼皮搭着看草地,拧紧水瓶盖,再掀起时,又是一贯的散漫不屈,半开玩笑说:“司壮壮,你什么都好,就是肺活量太低,有氧练少了吧。”
“老子肺活量6000ml!”司壮壮确实有点喝高,激不得,竹筒倒豆子自己摊开:“今朝已经和对方说过了,要把重心放在工作上,你懂吧,不搞恋爱。”
奚行冷淡嗯了声,手指转着水瓶玩,脚尖也来回揣撩草地,浑身没一处安分的。
司壮壮喝完燕窝,空碗捏在手里点评:“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当初在音乐节亲完你也没多在意,转身就出国了,我觉得她是那种体验派艺术家,不轻易眷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