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子的脑袋昏昏沉沉。
无意识间他的手脚在地上摆动, 撞倒了卫生间里的清洁剂。塑料包装的清洁剂倒在瓷砖地面,发出了清晰的声响。
圆柱形的瓶身骨碌碌滚到角落里。
被敲到的部位一阵阵发疼,络腮胡子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 他没有注意到脚步声在三楼的楼梯间停下。
女人停驻了一会儿。
等脚步声重新响起的时候, 终于捕捉到这一声音的络腮胡子终于清醒过来。
他还保持着平躺在地上的姿势,此时四肢僵硬, 几乎是呆滞地瞪着眼。
缓慢滚动的清洁剂终于碰到了墙壁。
又是一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下无法忽略的声响。
哒。
哒。
脚步声逐渐接近。
络腮胡子想起了那个傍晚对神像挑刺的女孩,女孩穿了一双白色的皮靴子, 踩在地上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声声轻响仿佛是催命的信号。
络腮胡子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掐住了,他感到呼吸困难,浑身僵硬得仿佛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被血染红了的靴子在门前停下。
撞门声接连响起。
络腮胡子的眼珠突然间能够转动, 原先的他好像一具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尸体, 现在这具尸体复活了。络腮胡子驱使着他似乎僵死过去的四肢, 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扑到了门前, 在拧开门的那一刻重重跌在地上。
他听到了什么地方裂开的声音, 与撞门声同时响起。
“是谁杀了我?”
女人用尖锐的声音质问。
“是谁杀了我!”
“不是我……不是我……”络腮胡子哆嗦着爬到床边, 他的身躯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垮了,必须攀附着外物才能直立起来。他伸出手死死抓住床单,用胳膊撑起自己的躯体趴到了床上。
他扑在了蒙着神像的被子上。
络腮胡子颤抖得厉害的手努力了数次都没能掀开那张被他压住的被子,随着一声门被撞开的巨响, 络腮胡子隔着一层被子死死抱住神像,不住地哀求:“救我, 求您救我……”
女人尖锐的指甲逼近了他的脖颈。
络腮胡子的眼白几乎被血丝占据, 死死瞪着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脱落:“救救我,要我付出什么都可以……救救我……”
“我不想死……”
青白色的手指深深插进皮肉里,刺穿了颈部的动脉。
鲜血溅在了白色的被子上,勾勒出了神像的轮廓。
……
坠地的闷响响起, 房间里三人具是沉默。
许延的心情有一点复杂,按照之前的情况,肖梦半大概率会去杀四楼的客人,现在先死的人变成了络腮胡子,不能说跟他没有关系。
不过络腮胡子害人在先,许延那复杂的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肖梦半每一次杀完人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安全期,安全期越来越短,这一回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安全期越短,他们能做的事也就越少。
许延问陆老板:“三楼已经排查完了,接下来要去二楼找线索吗?”
“不用了,”陆老板摇摇头,“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许延想起陆老板之前是从四楼下来的,不禁问道:“是四楼的人吗?”
“不,是厨师。”
乍听到这个词许延和陈津都有些茫然,旅馆里必然是有一个厨师的,不然他们哪来的饭菜,但厨师在旅馆里的存在感太低了,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先下楼了。”陆老板起身道。
“那我们……”
陆老板按住了想要跟着离开的许延:“你们待在房间里就好,指出一个凶手而已,不需要那么多人。”
许延一想确实如此,也就老老实实待在床上没有动弹。
但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指出凶手的时候,必然要当着肖梦半的面。
陆老板没有忘。
……
白逐被锁在书房里心急如焚。
他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根据听到的声音推测。陈津呼救的声音他听见了,却只能愤愤地锤了下门,焦急地等待能让他安心的声响。
楼上有一段时间极其吵闹。
但在某一刻起,那些声音齐齐歇了下去,因为肖梦半回来了。
白逐呆呆地靠着门坐在地上。
可是陆老板没有回来。
听到坠楼声的那一刹那,白逐就知道新的受害者已经出现。这次的受害者被迫坠楼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白逐不知道受害者是谁。
陆老板一直没有回来……
他放空了大脑,一点儿也不敢猜测。
白逐突然听见了下楼的声音。
他死气沉沉的神情骤然间变得鲜活了起来。白逐从来不知道,他竟然可以靠脚步声判断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对陆仁竟然已经熟悉到可以听出他的脚步声。
他从地上站起来,靠在门上等待陆仁回来。可是陆老板的脚步声停下后,他却迟迟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陆老板敲响了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