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做一些,有了这样的容器,便不怕路上带的水不够喝了。”
得了夸赞和奖励,陆小暖清冷的神情也柔暖了些:
“谢谢爹爹。”
她不像旁人那般,见着粮食就激动咋呼,总是这么彬彬秀气的。
桃桃也很喜欢这样的竹杯,缠着要她先做一个给自己。
陆小暖手脚利落,又削了一个之后,却不急着给桃桃:
“我在上头刻上你的名讳,便不怕丢了。”
说罢,她将笨重的长刀刀尖对着竹筒正中央,吃力但细致的刻上“桃”字。
陆君实看的惊奇。
这年头会写字的丫头可是少之又少,她竟是个会写字的。
他不禁又开始好奇她原本是谁家的。
但又不能问,免得万一已全家死绝,问了便是揭人伤疤。
“鸡蛋,鸡蛋,鸡蛋……”
竹棚里传来刘有根的复读机念叨。
陆君实皱着眉将煮熟的鸡蛋放河里降温,然后拿进去递给他。
见竟真有鸡蛋,刘有根竟壳也不剥就往嘴里塞。
连壳带蛋就嚼?!
“等下!”陆君实无语了,将鸡蛋从他嘴里抠出来:
“娘希匹的,我还得伺候你吃鸡蛋。”
他一口气剥了五个,却剥的速度赶不上刘有根狼吞虎咽的速度。
中途有蛋黄渣儿掉了出来,他都要捏起塞回嘴里。
本以为五个差不多能吃饱了,结果刘有根却张口便问:
“还有吗?”
“……吃多了不好消化,晚上再吃吧,赶紧歇吧。”
也没法小憩了,陆君实伺候完刘有根之后,便出去忙活收成去了。
哪想刘有根那吃素了好些年的肠胃,竟真的对鸡蛋消化不良。
咽下去没多会儿,肚子里便翻江倒海。
几番强忍着不许自己呕吐出来,可最终实在是难受的不行了。
“哇”的一声就将碎蛋白和黏糊糊的蛋黄给呕吐了出来。
还想少吐点儿,结果根本不行,非得吐到直到又吐出好几口苦酸的胃酸黄液。
将胃里彻底吐空,这才能不头晕眼花。
刘有根委屈的想哭:
“狗娘曰的,好不容易有口荤腥,这破烂贱身子,竟无福消受。”
他气恼得昏昏沉沉,又昏睡了过去。
天黑之前,陆君实这才累断了腰的把粮食给收成出来。
回来叫人过去分粮食时,他远远的看到一个五六岁的生面孔小丫头,正鬼鬼祟祟的往刘有根的竹棚里钻。
疑心的走过去想看看究竟,却瞧见……
不知啥时候,刘有根竟将吃进去的鸡蛋给呕吐出来了。
上面还有黄色的胃液。
而那小丫头正趴在那滩呕吐物前……
狼吞虎咽……
几眨眼功夫,那滩呕吐物便被舔舐得干干净净。
陆君实看得脸都皱巴拧起,心情更是五味杂陈。
……
三天后,一个又一个竹排扎好,每个竹排能同时上三个人。
另外还在山野里找来了许多油桐籽,熬煮出了许多浓稠的桐油。
凡是有多余布料布头的,都将布用桐油熬煮成了桐油布。
往后若是再遇到下雨时,便不怕没东西遮雨了。
但想用桐油布做竹筏子还是很难,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多少布。
陆君实决定明天白天渡河,免得夜里渡河太危险,万一有人掉进河里去了也难被瞧见。
渡河之后,再连夜继续赶路,因为晚上太冷了,不能睡觉。
咬牙撑过这连轴的一昼夜再歇息。
今晚能用竹排斜靠在河岸边,人缩在里头,漏风的两头用芦苇杆儿挡上。
再加上有足够的蓑衣,不至于被冻死过去。
为了扎竹排而连着忙活了整整三天,再加上从蔡州逃命的那两天。
他已经存了五天鸡蛋了,总共存了三百多颗。
鸡会慢慢的越生越少。
要是可以的话,能多弄些鸡来就好了。
鸡会自己在田里找吃的,又不用喂,顶多损失点儿田里的粮食,以及一些熟了之后掉落下来的水果。
而眼前,这三百颗鸡蛋怎么分,他一时犯了难。
想到那个女娃儿竟然……他心里实在是难受。
所以他决定把鸡蛋的分配权,交给村民们。
于是他公开喊话道:
“我总共有三百颗鸡蛋,现在不知怎么分为好。”
“大家觉得呢?”
一处处篝火和竹排旁,村民们听见他说有鸡蛋之后,顿时一片躁动。
三百颗鸡蛋对一个人来说是好多好多。
可对一千三百人来说,却好少好少。
村民们得知他要把自己的鸡蛋给分了,一时间也是心潮汹涌,又感动又感激。
他明明可以自己活得好好的,却选择带上他们这些累赘。
刘有根缩在竹排里头,嘴唇紧紧抿着,混浊的眼珠子不停泛潮起雾。
“我不吃了,我这贱命消受不住。”刘有根用仅有的左手擦拭眼眶。
“爹爹,我也不要。”陆小暖也率先主动放弃。
“分给生病的罢?咱还健康的就不分了。”
“叫生病的吃上点儿好的,才能撑下来。”
“李叔之前烧了三天!分给他吧!”
“还有后头那不知谁家的小娃子!早前便晕过几回了!分他一颗罢!”
一旦有人开腔,开腔的便络绎不绝。
不过都不是在为自己而争取,而是在为他们觉着更需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