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庆州。
庆阳知县穿着一袭有着七八个补丁的褐衫()?(),
带着十二名衣衫褴褛的厢军士兵经过了“长途跋涉”()?(),
终于来到了庆州城。
为了让他们的这番“困苦”能够看起来更可信一些,孟瑶特意把自己的马车停在了城外七八里的地方,而后和大家一路步行过来。
原本她很想再给自己弄根粗一点?()_[(.)]???_?_??()?(),
又长一点的木棍()?(),
一路撑着进城。如此才好表现她这一路真是跋山涉水着过来的。
但这似乎又是真的是有点过了,孟瑶也到底还是被苻飞等人给劝得放弃了。
这出戏虽未做到极致,可这样的一行人,到底还是会在才一入城的时候,就被许多人所注意到。
偏偏,孟瑶还颇有要招摇过市的架势,要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尽可能地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是谁,这回来庆州又是做什么的。
在孟瑶给庆州的守城士卒出示通关文牒的时候,她便自我介绍说,我乃庆阳县的知县。
当守城的士兵诧异地看向她的时候,孟瑶便接着告诉他们,庆阳的驻军住的营房已经破旧得不能住人了。幸而知州大人帮她向朝廷要到了修营房的钱。她这会儿,就是特意亲自带人来感谢知州大人的。
这可真真是让守城的士卒感到纳闷了。
他们的知州……是这么好的人吗?
他怎么就不知道呢?
还有这庆阳县,也太穷了吧?知县出门,竟然连一辆马车都没有,全靠走路来?
还有还有,这些厢军的弟兄们,衣服怎都破成了这样?
上头发的新衣服下不来,也是可以把衣服给缝缝补补一番再穿的啊。
至于让自己……这样吗?
今日的这般情形,实在是这个小兵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以至于,待到庆阳的这一行人都已经走远了,那小兵卒还在伸长了脖子看着呢。
而后他们这伙儿人的头儿便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还看不出来呢?这庆阳县的知县,是亲自带人过来,问我们知州要钱的。”
这话一出口,守在城门口的几人便都聚了过来。
他们先前就竖起了耳朵听那庆阳县的知县说话呢。这会儿见到人都走了,自然就围到了一起看向庆阳县的这一行人。
先前他们还没看明白呢,经过头儿的这番点拨,他们就反应过来了。
——这庆阳县的知县,这是在恨不得沿途的庆州城百姓道明自己的身份,也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这是专程从庆阳过来要钱来了。
待到庆阳县的这些人终于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了,才有人缓缓地说道:“现在想要点修营房的钱,都得……这么豁得出去,才能要到了吗?”
沉默,
沉默。
一句不知是出自于谁的问题,竟是让这伙守城士卒们的头儿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最后,他只好将这群小子们一人踹了一脚,并让他们打起精神来,好好守着城门口!.
再来说说孟瑶吧。
那日她在回家换衣服之前,
特意吩咐她的主簿好好招待那名信使一番,
务必要让人吃好喝好又休息好了。
并且,
孟瑶还让主簿在招待那信使时言辞恳切地请求那人帮他们想想办法,
也恳请此人在知州面前帮他们好好说说。
而孟瑶这么做,为的就是让那信使麻痹大意,而后赶在信使回庆州报信之前,先一步来到庆州城,好把知州大人打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看来,起码她的第一步已经成功。
当孟瑶带着那十二名厢军,步行从城外来到州府府衙,并前去拜见庆州知州时,知州大人显然是连半点防备都无的样子。
当庆州城的这位知州亲眼看到孟瑶所摆出的阵仗时,则更是连眼角都抽动了起来。
“知州大人,下官乃庆阳县知县。听闻大人为下官求得的那二十张度牒已经到了,下官可真是感激涕零。并且,下官治下的这些驻军将士们也给感动坏了。
“天可怜见啊,他们都已已经五六年没住上人能住的营房了,就指望着这二十张度牒能早日……”
“天天天天天什么可怜见!”
这庆州知州在见到孟瑶时就已知道庆阳知县今天既突然杀上门来,那必是来者不善。
瞧瞧,瞧瞧。
七品知县呢!
此人年纪轻轻就做了个这么入流的官,而且还是个长得很是不错的小娘子,居然穿着一件打了七八个补丁的衣服过来见他。
朝廷对于他们这些当官的,有这么苛待吗!
再看看她带来的那十几个人吧。那更是衣服都已穿得破破烂烂的了,却连把衣服给补一补的意思都没得。
最让人看不过眼的,是那个为首的。脸上那么多的泥灰都盖不住他的气势,却偏偏……衣服破得连那么大的胸膛都要遮不住了。
羞不羞啊?
庆阳县的,你们羞不羞啊!
在孟瑶开口说出她的感激涕零时,知州就已经忍不住了。
要说庆阳县的这个知县吧,官比他小了两级,年纪则像是比他小了两轮。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子,嘴上说着感激,面上演着恭敬,却一见他要说话,居然还抢在他之前,又说了一段“天可怜见”。
可很多官场上的话,知州能对这庆阳知县说,却是不能对着那十几个厢军也一道说了。
知州瞧了瞧那些个满脸都写着“你快还钱”的厢军,对带着他们过来的庆阳县知县招了招手。
怎料,这回这小知县竟然就装起了眼神不好,低着头,仿佛对他恭敬得都目不敢视了一样。
知州可太气了,并只能是直接对孟瑶说了一句:“信使难道没给你把话带到?”
“什么话?”孟瑶一脸真诚的疑惑,并说道:“信使就跟下官说了知州大人为我庆阳驻军请到这二十张度牒有多么的不易,让我好好感谢大人呢。大人您看,我这不就亲自过来谢您了吗?”
接着,孟瑶就又和知州说起了她想了一路的恭维话。
这般层出不穷的好话,
以及见缝插针的卖惨,实在是让跟着一道过来的狗子和大勇他们都听呆了。
站在后排的关关不禁揪了揪狗子的衣服下摆,小声说:“咱们知县问人要钱的花样,一套一套的啊。()?()”
“是……?()?[(.)]▲?♂?♂??()?()”
想当年,他们为了求上一任知县给他们修营房,那也是想尽了办法的。
于是当他们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心中自然是百感交集。
关关在狗子给他应了声之后,又扯了扯大勇的衣服,说:“咱们知县,是不是比当年的我们……还要能屈能伸呢?()?()”
“可不是么……()?()”
说了这句话之后,大勇还要噘着嘴再不出口的。”
苻飞虽是站在最前头的,可他耳力好,也自是听到后面的那几人在说着些什么了。
也正因如此,当他看到他们的孟知县就在他眼前同那狗官虚与委蛇时,心中才会更是愤愤。
但这一次,他虽气那知州想要克扣他们修建营房的钱,却也更气他自己。
他气自己……在第一回见他们知县时,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其恶言相向。
此时那庆州知州已被孟瑶说得要骂人了,但知州才要发火,就见到那十二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厢军都很是凶悍地看向了他。
“你、你让他们这些人都先出去!我们两个讲话,你让十几个当兵的待在这里,想干什么?恐吓我吗!”
孟瑶连忙劝他:“大人,大人别生气。下官原本是想给他们一个好大人亲自道谢的……”
“一句话!你让不让他们出去?你再和我啰嗦下去,我把你也给一道赶出去了!”说着,知州还当真就仰起头来,要喊人了。
孟瑶于是只得说道:“是是是,下官这就让他们下去。”
说罢,她就示意苻飞他们几个先出去。
苻飞显然并不放心,也不愿意出去,但在孟瑶的再三示意下,却还是只能走了。
但在出门之前,苻飞还要再说一句:“大人,我们几个就在外面。”
这句话险些要让庆州知州忍无可忍。
幸好孟瑶向苻飞连连挥袖,这才终于让苻飞他们离开了。
等到门终于被关上,庆州知州才和孟瑶说道:
“孟知县,谁告诉你我这二十道度牒就只是为你庆阳的驻军请的了?我庆州还有好些个兵寨,难道他们的兵营就不用修了吗?这笔钱就全得给你们?你们庆阳县的厢军,就有那么精贵吗?”
而孟瑶则收起了先前的那番恭维模样,转而据理力争道:
“可是下官先前就和知州大人禀报过。我们此次修军营,所需花费恰好就是二十道度牒的市值。下官也在信中将每一笔钱款都是怎么用的都给大人列出来了。”
“你算得不对!”
这就纯属是耍赖了。
可此次修建营房需要花费多少钱,又应当怎么花钱,这些都是孟瑶亲自算出来的。
于是当知州说她算得不对的时候,她便亲自给知州又算了一遍。
“我庆阳有驻
军一千零七十六人人,若让十人住一间通铺,我就起码得给他们修一百零八间营房。
“但给驻军造房子,向来就没有算得刚刚好的,总是得多建个几间的。于是我就打算给他们早一百二十间。为了节省砖瓦,我打算让四间营房并做一排……”
“停!”
知州根本就没有好好看过孟瑶给他列出的那一条又一条。
他也不知道这庆阳县的知县是怎么算出来的二十道度牒便能刚好够用。
但此时一听孟瑶说要用砖瓦,他就立马说道:“谁让你给他们造瓦房的?用茅草不行吗?能省下多少钱呢?”
孟瑶则说:“可账不是这么算的。知州大人,茅草房虽造起来花费更少,但却容易失火。一旦营房着火,那就会连成片地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