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庆阳县。
如今已到了需要将水稻的秧苗移植进稻田里的农忙时节了。
作为庆阳县的知县,孟瑶以身作则,和县衙里的许多人一道,帮着百姓们插秧。
这原是孟瑶在荆湖的时候就学过的了。
可她只是“学过”,到底比不上从小就要干这些农活的人。
再加之业精于勤荒于嬉。别说那些厉害的农户了,就连郑燕燕都比孟瑶强过许多。
眼见着自己才插了七八根看起来东歪西倒的秧苗,可边上的一名农妇竟已和自家妯娌边唠嗑边插完了一排整整齐齐的秧苗,孟瑶看向那排秧苗的神情,简直就像是在研究一篇特别晦涩难懂的文章。
郑燕燕见状,连忙走上前来,给自家大人又示范了一遍秧苗在入水后应该怎样插放。
孟瑶足足看了三遍。可当她又亲自试了一遍时,却发现她学着郑燕燕那般速速插下的那根秧苗完全就是歪的,再等了一会儿,干脆就倒了。
一旁的几个农妇见状,都不禁笑了起来。
孟瑶则摇了摇头,叹道:“术业有专攻。”
郑燕燕其实只是认识一些字,许多成语和典故她都不知道。但被孟瑶鼓励了几次之后,她也就敢听不懂什么,就问什么了。
“孟知县,术业有专攻是什么意思呀。”
那些先前还笑话了孟瑶的农妇听到这句话,便也停下了动作。
孟瑶则说:“这句话放在此处的意思就是……写策论,我比燕燕厉害。但要轮起插秧的本事,诸位娘子就都比我厉害太多了。”
说着,孟瑶还用左手的大拇指按住右手的掌心,手掌相叠着向那些农妇们行了一个礼。
那些和孟瑶一道来插秧的农妇见状,便也学着自家的知县大人,用沾上了泥水的双手一起给孟瑶行了个礼。
也就是在此时,远处一匹飞马向着他们这里奔来。
那匹马实在是太快了,在刚刚插完秧的水田中横冲直撞。
当骑着马的那人与孟瑶他们已经很近了的时候,他才大喊道:“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远处的几名农户为了躲闪这人,甚至都摔在了水田里。
骑着马的那人也想要避开这些正在农田里忙活着的人,但这会儿水田里的人太多了,他的马又太快了。
他避开了这个就难以避开那个,待到他冲至孟瑶这里的时候,便险些把孟瑶给撞到。
幸好县里的一名差役在情急之下,将知县大人给扑进了一旁的水田里,这才让大家全都有惊无险。
待到缓过神来时,大家就纷纷骂骂咧咧起来。
大家骂那人不长眼,偏偏要骑着马往水田里奔。
如今刚刚插好的秧苗,被这么一折腾,小半天都白忙活了。
并且,那人还险些把他们知县都给伤了。
当孟瑶从水田里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身都被泥水浸湿的狼狈模样了。
可她却是抹了一把脸,看向了已然骑着马远去了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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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凝重起来。
今日跟着孟瑶一起出?.の.の?()?(),
还有几个县里头的()?(),
力气特别大的人。
见此情形()?(),
他们几人都是义愤填膺的,还匪里匪气地问孟瑶:“知县,要不要我们去找苻大人,去把那小子给拦下来!”
孟瑶缓缓地摇头,说道:“还是不了吧。你瞧那马儿多快啊,追不上的。”
说罢,孟瑶便招呼大家还是先回家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莫要着凉了。
孟瑶穿着一身脏衣服,不想弄脏了马车,便骑着马回去了。
她让绕梁找人给自己烧了热水洗澡。可即便是在热水桶里坐着的时候,孟瑶都心事重重的。
偏偏苻飞不知是从谁那里得到了消息,还没等孟瑶洗完澡,就骂骂咧咧地进了院子。
“阿姐!阿姐我都听说了!”
他这个莽撞的,很快就让绕梁给拦住了,并请他去会客堂稍等片刻。
这也让孟瑶很快起身,并穿好衣服。未等头发擦干,孟瑶就已经从镜前起身,着急去见苻飞了。
会客堂的房门刚被推开,见到了孟瑶的苻飞就连忙说道:“阿姐,以后我还是找几个身手尚可的人,整日跟在你身边吧。”
孟瑶则在坐下后皱着眉说道:“那是八百里加急的飞骑信使。”
这句话一出,苻飞的神色立马就变了。
孟瑶则又道:“我不确定他是从哪个方向……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人用八百里加急从我们这儿传去盛京?”
苻飞现在和孟瑶已像是自家姐弟那般了。
听到阿姐问起自己,苻飞想了又想,而后便问道:“银国……打过来了?”
可那却是让孟瑶说道:“休要胡闹。”
孟瑶又道:“银国新王才继任。我们的使团也才到那儿不久。狗子和燕燕他们不还说,使团带的礼物可多了吗?”
孟瑶的这话倒也在理,苻飞想了又想,坐相也是变了又变。
可他也实在是想不到,如果银国没打过来,怎么就用上八百里加急往盛京城的方向报信了呢?
既然两人都想不到也想不明白,那就只能派人去探一探了。
“我这就写封信,请求庆州的兵器监把下一批军械提前给到我们。你寻人把这封信送去庆州,也试着沿途打探些消息。
“如果庆州没有消息,就再往北走,去定边军和保安军处看看。总之,我们得早做准备。”
“是。”
苻飞找的人在这天的傍晚就出发了。
并且孟瑶也和县里的主簿说了,从今天起,粮草在他们庆阳便只进不出了。该采买的东西,也要抓紧采买。
只是孟瑶怎么也没料到,仅仅是在两日后,便有人带着消息来寻她了。
那时候,她正睡着,绕梁却是来到她的榻边,小声唤她。
“娘子,娘子醒醒。”
此时正是夜最深,人也睡的最沉的时候。孟瑶可真是硬生生地让绕梁给从睡梦中叫醒了。
“何事……?”
“娘子,孙嘉来了。”
“什、什么孙嘉……哪个孙嘉……”
孟瑶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呢,被唤了两声,便有气无力地问了两句。
可很快,她就回过神的孙嘉是谁。
当孟瑶意识到孙嘉此时出现在这里,可能意味着什么时,她便猛地坐起身来。
而绕梁则也说道:“他和苻飞弟弟都已经在外头等着娘子了。”
“快为我更衣!”
大半夜的,孟瑶头也没来得及梳,只是让绕梁替她把头发稍稍编了一下又系紧,而后又披了件素色的衣袍便大步流星地跑去了孙嘉和苻飞二人所在的那间厅堂。
这是孟瑶和孙嘉在这七年里的第一回相见。
两人都已变了许多,却还能叫彼此认出他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