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同孔克把话说完,便回去了。
今天夜里刚好有一批补给要运往北部的前线。她得赶在队伍出发之前,把那批冬衣给准备好。
只是孔克先前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奇怪。
孟瑶在回去的那一路上就觉得不太对劲。
待她回到自己待着的那间屋子之后,她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孔克先前所说的话仿佛是在告诉她——那位曲安抚使大人,就是他们两个都认识的曲云阔。
但……这种事,当真有可能吗?
先前,孟瑶还和孔克说出了如此笃定的话。她说那位安抚使大人一定不是曲云阔。
可现在,她又因为孔克的态度而不那么肯定了。
孟瑶把自己刚刚收到的那封信重新打开,拿在手上看了又看。
她想要从其中找出些许的蛛丝马迹,也想试着认一认这到底是不是曲云阔的字。
只是她和曲云阔不相往来都已有这么久了,她哪里还能记得曲云阔的字迹是什么样的呢?
更何况,这些年来,她的字都已变了那么多了,曲云阔难道还能丝毫未变吗?
孟瑶心里是这么想着的,但她还是将安抚使大人的上两封信也一并取出来,将其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想要辨个清楚,也弄个明白。
然后她就会发现……在这位安抚使大人的字里行间,的确是有一种让她感到莫名熟悉的感觉。
但即便如此,孟瑶还是觉得这位曲安抚使应当不是曲云阔。
因为……在安抚使大人写给她的信中,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让孟瑶感到心底妥帖的暖意,以及关心。
而就算是在孟瑶和曲云阔关系最好的时候,曲云阔给到她的感觉,都没有那么的暖。
可……孔克当真还能把自己的至交好友给错认了?
孟瑶心中有了犹豫,提笔时也就没有先前的那般顺畅了。
甚至于,当她写起这封回信时,还不自觉地收了几分先前她已向安抚使大人所表达出的亲近之感。连她所用的措辞都跟着一并变了。.
三天后,曲云阔再次收到了自庆州而来的书信。
这一回他不光收到了孟瑶写给他的信,还收到了身在庆州的孔克托那名信使一并带给他的信。
曲云阔先前便从孟瑶那里得知了孔克一切都好的消息。
只不过碍于他还未有让孟瑶知道自己是谁,不方便同孟瑶问起太多具体的事。
怎料,孔克居然自己先写信过来了。
这反倒让曲云阔先拆开了孟瑶给他写来的回信。
因为孔克的来信会让曲云阔认为孟瑶已知他是谁,并且也是孟瑶把这件事告知了孔克。
怎料,孟瑶在得知他的姓氏后,只是在信中改称他为“曲安抚使”。
孟瑶未有在信中提及曲云阔的名字、两人的过去,或是和曲云阔确认他是谁。然孟瑶在信中的态度却是显而易见地冷淡了许多。
已经有好几天了。
曲云阔为了孟瑶是否能认出他来
,
以及他是不是应该告知孟瑶自己是谁而心中反反复复的,
怎么都做不了决定。
可现在,
他都已经在给到孟瑶的上一封信里告知她自己姓曲了,
来自孟瑶的这封回信却依旧让他感到看不明白,更猜不出孟瑶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般的心事重重以及忐忑可真是曲云阔以前所从未有过的经历。
但现在,他也只能先放下这件事。
他将孟瑶写来的信重新收好,且将其和前几封信一起,放到了他随身携带的一个木匣子里。
而后,他才去拆看孔克寄给他的信。
孔克倒是已十分肯定即将收到这封信的“曲安抚使”正是曲云阔,在信中说了许多自己在庆州这里的近况。
孔克说,他原本也没想到庆州真能守住。
然而在银国的骑兵所向披靡之时,竟也只有庆州守住了。
他还说,现在庆州所发挥的作用究竟有多大,想必曲云阔也知道。那就拜托曲云阔告知他的父亲枢密使孔玄,就说他在庆州一切都好,只是他还不打算这么早就回去。
孔克说,他想要留在庆州,为北方的战局尽绵薄之力。
在这些写了许多正经话的内容之后,孔克就又用一张信纸写了一首诗。
这首诗看起什么。
然而再仔细一看,便能发现这其实是一首藏头诗。
如果把每句话的第一个字拆出来看,孔克写的就是:
[你到底怎么孟瑶了,竟能把人得罪至此?]
这句话让曲云阔立刻就放下了孔克写给他的信。
但不等曲云阔再仔细想一想孔克那里到底发现了什么,又是听到、看到了些什么,他身边的禁军护卫便盛京城来了大人物了。
那人指名要见安抚使大人。
即刻,马上。
“是谁?”
“禀安抚使,是枢密使,孔玄大人。”
曲云阔只是稍稍想了一想,便对那名禁军护卫说:“告诉枢密使大人,我很快就到。”
曲云阔将孔克写的那首藏头诗留下,并将信的其余部分都收好了,塞进信封里。接着,他便正了正衣冠,带着这封信前去见孔克的父亲,孔玄。
当曲云阔进到那间会客的屋子时,孔玄已然背着手站在那里片刻了。
小桌上已摆好了为他准备的茶水,可孔玄却似乎一点没去动它。
作为枢密使,孔玄如今正是年富力强之际。然而从盛京赶到凤翔府,这一路上的舟车劳顿与日夜兼程到底还是让孔玄看起来憔悴了些许。
“下官曲云阔,见过枢密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