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孟瑶已然太久都未回盛京城了。
又许是因为她在这一天里实在是感触良多。
在回到家里的这一天晚上,孟瑶竟是失眠了。
她将孟璃所留下的那封短短的信看了许多遍,直到很晚很晚的时候才去到床榻上睡觉。
然而躺到床上后,她却也没能很快就睡着,反而是脑袋里想东想西的。明明已经很疲倦,人却是越来越精神。
在这样的一宿之后,孟瑶的确是在往常起床的时候醒了一次。
可一想到她现在正放假呢,圣上也已恩准她在家中歇息一个月,孟瑶便难得放纵地醒了又睡了。
怎料这一睡,便是睡到日上三竿。
当孟瑶一觉醒来,发现一天都已过去一半时,她简直就是被惊醒的。她也生怕家里人觉得她一回来就如此放纵。
可外头却是很安静,似乎谁都没有想要把她提前叫醒。
所有人都想要让她睡个好觉。
但当孟瑶推开门向外看去时,又能看到已然在那儿为她候着的侍女。
“大人午安。可要起身?”
对此,孟瑶还颇有些不好意思。
可想了一想后,她却还是摇了摇头。
孟瑶已记不得自己上回睡到这么迟是哪一年的事了。
而越是如此,她越是想要就是在今日,也就是在自己的家里,在自己的床上,再赖上一会儿。好将这件奢侈的事,做到底。
待到她终于愿意起身后,则先是洗漱一番,向父母问安,而后吃些清粥小菜,看看自己先前没能有时间看过的书。
眼下圣上既还未召见她,那么她也乐得自在。
不需要有任何的负担,只要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便可。
而让孟瑶感到意外的,则是她的家人竟把原先放在了老宅书房里的那把落了很多灰的琴擦干净了,且也将其置放于她的新书房里。
其实,在孟瑶小的时候,她也是喜欢弹琴的。
只是后来听多了父亲在她的耳边念叨的那些话,她就再也不弹琴了。
若是弹个琴都要打扮得足够美才行,也要向她的庶姐学那一堆的东西,那她还不如不弹了。
反正,弹琴在她家里,也是俗事一件。
可现在,孟瑶却是突如其来地又起了兴致。
她将那把琴抱起,把它放到桌案上,而后依着童年时的记忆,将手放到了琴弦上,也弹起了年幼时的她在冬日落雪时练过的曲子。.
在此时此刻的孟府大门外,那可真是与孟瑶所在的书房之宁静全然不同的,门庭若市。
孟府的新宅位于盛京城内的一处极好的地段上。
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正因如此,当这座宅子又有了新的主人时,便已被附近的人给注意到了。
大家还会互相打听起新搬来的这一户人家,是什么来头。
只不过,在孟瑶没回来的时候,这里看起来也就像是普通京官的家。
虽也有主人家的客人会时不时地前来拜访,却也不会过分引人注意。
可待到孟瑶回来之后,孟府新宅门前的情形看起来就与先前全然不同了。
有太多太多的人想要前去上门拜访了。
也实在是有着许许多多的人派家仆前来递上拜帖了。
如此阵仗,实在是让就在这条街上喝茶的人感到难以置信了。
“这孟府……可是换了屋主人了?”
“看起来,倒像是这间宅子的正主回来了。”
“什么?”
“你不知道?这宅子,是圣上赐予庆州与并州这两地的知州,孟大人的。只是这孟大人先前一直都没回京,宅子里也就只是住着她的老父与老母。”
“可我听说,孟府里的老爷,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啊。”
“那是,这孟大人,原本就是官户家的娘子。”
两人正说着呢,被帘子隔开的隔壁那张茶桌上的客人就站起来了。
“庆州知州?阁下说的可是在去年的战事发生时,亲自带着义弟去阻击了银国军队的那位孟大人。”
“正是啊!”
这下,周围的好几桌人,无论是知道孟瑶的还是不知道孟瑶的,便都竖起了耳朵,甚至还聚了过来,加入他们。
“据说这位孟大人是能文也能武。她年纪轻轻的就中了进士,做地方官是一把好手,而且她也懂兵法,能和银国女王掰手腕呢!”
“年纪轻轻?那到底是多年纪轻轻?”
“还不到而立之年!”
“好家伙!这也太年轻了吧!”
“快看!那不是礼部侍郎家的车驾吗?”
“等等……快看那人,我觉得那人好生眼熟,好似是什么大人物家的管家!”
如今大衍朝与银国停战已有一年多了。
尽管朝廷并不希望让百姓知道太多与那时之战况有关的事,更不想让大家明白那一战险些动摇国之根本。
可参加过那场战事的军队却是已然归朝了的。
于是许多事,便由那些禁军士兵之口,渐渐传了出来。
那实在是让大家都对这位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庆州孟大人”佩服极了。
如今,他们虽依旧对孟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却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来孟府门前拜访之人。
这就让大家对于孟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感到更为好奇了。
那应当是个比谢相之女更为惊才绝艳,且也更果敢的知州娘子吧?
她既能和银国女王如此争锋相对,也应是个颇为英气之人吧?
这么一想,茶楼里的人便更是围聚在了二楼的阳台这一侧,就盼着这位还只有二十多岁的孟大人能够刚巧在这会儿出门来,让他们看一眼呢。.
琴声自曲云阔的府上传出。
如今他诸事繁忙,已不能像过去那般,每日都抽出小半个时辰来练琴了。
可今日,他却是又将琴取了出来,就坐在离门口不远的前厅中抚琴。
他的继父武青则正在院子里舞刀弄枪,将兵器架上的几样兵器都挨个练上一遍。以至于此时天还冷着,他却是仅穿着一身单衣就已经热得满头大汗。
武青虽不通乐理,却是不知为何,觉得今日继子的琴声听起来有些乱,仿佛他的心一直都未有静下来。
但当武青停下来去看对方时,又觉得继子就是在认认真真地弹着琴。
正疑惑着呢,就见曲府的大门被打开了。
随着先前被派出去的那名贴身侍从返回家中,曲云阔便也停了下来,看向那人。
只见侍从向他摇了摇头。
贴身侍从在经过武青时,向其行了一礼,而后就走到自家大人的面前,说道:“孟府那边……婉拒了大人的拜帖。”
武青原本想这便离开了的。他一个拱卫盛京的上禁军武将,可不想掺和到文官的事情里。
然而听到这句话,他就停下脚步了。
“他们是怎么说的?”
“孟家的人说……孟知州已离家多年。此次她回来,只想先好好陪伴家人。”
曲云阔想了一想,让自己的这名侍从退下了。
正当他又弹起琴来时,他的继父便走了过来。
“不应当啊。”
曲云阔的琴声未停,问道:“父亲以为,如何不应当?”
“孟大人离家多年未归,此次她想要好好陪伴家人,倒也能够理解。可你与她……毕竟有在北疆共克时艰之谊,又还是在国子监里一起念过书的同窗。她怎就这么一口回绝了你?”
此事实在是让武青感到蹊跷。
更何况,他的继子如今也是朝中风头正盛之人。
武青还真的只见过他的继子拒绝见别人,却未曾见过有人拒绝见曲云阔的。
当话说到这里,曲云阔的琴声终于停了。
他看向继父,好一会儿之后才道:“我与她之间,有一些过往之事。”
“你同孟瑶之间……有矛盾?”
“也是,也不是。”
并非是因为曲云阔想要把话说得模棱两可,而实在是因为那些事已然过去了太久,又仿佛从未有过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以至于,他很难把这件事和继父解释清楚了。
幸而武青对于他们这些文臣之间的交往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也是有些了解的。
“既然事情是这样,你就该早些找到人家,把事情和人说清楚。有误会就解开,做错了就和人道歉。”
武青还是很喜欢孟瑶的。
他也的确希望自己的继子能多交一些像孟瑶这般的朋友,于是便会忍不住多说那么几句。
“你啊,可别以为自己现在还年轻,便能把这些事一拖再拖。一辈子可没你想的这么长。这些事你要是一直不解决,我看你啊,就得和人老死不相往来了。”
‘老死不相往来’。
这样的字眼让曲云阔不禁又让指腹落到了琴弦上,勾起一个琴音。
是,他的确是近些年来朝中最锐不可当的人。
他也还很年轻。
可或许是因为,他和孟瑶之间,不知不觉竟已有那么多年都未见,也已错过了那么多回。
于是时至今日,出自继父的这般话语,竟也能触动到他了。
在被那个琴音突然唤回神之后,曲云阔便起身向继父行了一礼,而后抱着琴,若有所思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武青则又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武,而后便找到先前去给孟府送拜帖的那名侍从,问人把被退回来的拜帖给拿来。
他换了身衣服,骑上马出门了。
武青为人向来低调。先前他并不知道那位庆州孟大人与自己的继子有故交。
于是他也就一直未曾告诉对方,他乃是两路安抚使曲云阔的父亲。
现在,他则打算凭借着先前在庆州城外结下的交情,去替继子在孟大人的面前,说说情。
他这儿子,说是继子,但却是他看着长大的。
武青也知道就凭曲云阔的那性子,究竟有多能得罪人。
再加之先前与孟瑶的一面之缘,以及他同苻飞之间的交情。
武青便觉得,这些个矛盾啊,定是他的继子身上有错处。
于是他便想为儿子争取一番。
好歹啊,让孟瑶能愿意听云阔和她好好道个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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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孟瑶已然太久都未回盛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