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几句轻描淡写,向亮与王治都皱紧了眉毛——他们同时想起了十几日前在天一阁抓到的那位负隅顽抗的乌程王,这位也是在面见沐晨时迅速昏迷,而后被检查出了喉头水肿与严重失血,到现在都没有苏醒……当时兵荒马乱,在场又没有个懂行的医生,所有人都没有往过敏的症状想过一次。但现在看来,却微妙的与萧绚的解释相应和。但沐晨听在耳里,心中涌起的却是另一种疑惑:
“敏感?先前我可从来没见过这种症状。“
沐晨曾经与萧绚同室相处,要真是一丁点血迹都能引发过敏,他早就该见识过这怪样了!
萧绚摇了摇头,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
“我已经说过了。”他简洁道:“禁不住的是‘我’。“
沐晨目光微微闪烁,本想顺着这句话询问怪异过敏症状的机理,但眼看着萧绚嘴边的红胀迅速蔓延,渐渐已经连下颔都无法分辨,显然能问话的时间实在已经不多。于是他稍一思索,只能转移话题:
“既然与炼丹术士们打过这么多交道,那你应该知道丹药的底细?”
萧绚红肿的嘴唇微微弯曲,似乎是想露出一个哂笑,可惜面部变化实在夸张,导致这个作颇为滑稽。
“我自然是知道的,还是刻骨铭心、不能忘怀。”他低声道:“现今殿下有疑,我自然知无不言。但以现在的状况,也无法再说些什么。不知殿下慈悯,能不能赐一些笔墨给我?”
这样的要求自然不可拒绝;眼见着萧绚气短声嘶,渐渐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沐晨只能转头让人送来纸笔。但还未等身后杜衡应声,就听到向亮猛的咳嗽,接过了话茬,主请缨:
“——我来安排吧。”
说着,他对沐晨悄悄使了一个眼色
·
向亮的眼神当然其来有自,回转的路上他低声告诉沐晨,只说鲜血引发过敏的事情完全超出常理,搞不好还有其他的花样;要是让这药人借着书写夹带出什么——比如在笔墨种混入血液——那才是难以预计的麻烦。沐晨转了转脑子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操心这些弯弯绕,于是一口允诺,答应让向亮去装个什么便携的摄像工具。
他们快步从萧绚的小院返回,一进正门,却见堂内局促不安的站着个青衣的年轻人,旁边贝言笑容满面,正在殷勤招呼客人落座。这间别院位置隐蔽,能让贝言这样招待的必然不是一般人。果然贝言一转身看见他们,借着吩咐下人的功夫小步挪近,低声汇报:
“这就是那位数学天才——”
话音未落,沐晨迅即明白,知道是自己发挥的场合了——他大踏步朝青衣少年走去,一把抓住了这少年的臂膀:
“在下远在江南,亦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幸得一晤,真如拨云见日、不胜欢喜之至……”
沐晨一边背诵先前早就演练好的台词,一边心中暗自懊悔,心想要是贝言早早遣人来报,他还可以摘掉发簪披头散发、再脱掉鞋子搞个光脚,冲进来spy一把周公求贤若渴一饭三吐哺一沐三握发的名场面;但现在不能依靠技巧,就只能凭真情实感打大贤。于是他深运一口真气,以最真挚的目光盯住了满脸惶恐的青衣少年(这可是他克服社恐多次练习的成果),一面搜肠刮肚,琢磨着该给这位高贤冠上什么尊号——说是吾之萧何、子房好像不太对劲;管仲乐毅也似乎并不沾边;考虑到这位在建造与数学上的天赋,不如称为“吾之孔明”——反正武侯也蛮精通术数的……
当然,武侯精通的术数到底与数学有何关系,这就不是沐晨现下能够顾及的了,他清清喉咙刚要称赞高贤宛如卧龙凤雏,却见青衣少年眨了眨眼睛,终于从巨大冲击中缓过神来,下意识地做了推让:
“微末小术,哪里受得起贵人的赞誉……”
沐晨赶紧打断,心想您老的祖传本事都叫微末小术,其余人等情何以堪?
“这就实在太过谦了。”他大声道:“在下虽远隔千里,也知道祖,祖——”
说到这里,沐晨下意识结巴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一个巨大的问题:
虽然他久闻高贤大名,如雷贯耳、念念不忘,乃至于今日一见,真如拨云见日、不胜欣喜之至;但似乎吧——他到现在,都并不怎么清楚这位先生的名字——和来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