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八十六口(2 / 2)

我轻轻地尝一口 画盏眠 3183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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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思眠曾经想过死,当她有了黎嘉洲,有了黎嘉洲的孩子后,面对死亡,她仍是恐惧的。

她不敢想象宋文信当时看到陈潜那些资料,是怎样的崩溃绝望,才能抛下父母,抛下奶奶,抛下所有的朋友和裴欣怡,纵身跃下。

她不敢想象因故没能在陈潜研究室顺利拿到博士学位的七个博士,经历了怎样的挣扎……

陶思眠能拄着拐杖绕院子走时,陶二婶的初审判决出来了:三年缓期,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及赔偿。

陶二婶和陈潜、周识理的获利模式让公众瞠目结舌:周识理一手钱一手学位证建立关系网,再把关系网作为客户介绍给陈潜。国家对于高校的生物科研制药项目及高校老师外挂医研工作室有诸多优惠,陈潜利用自己手上的科研项目套DL的壳给客户避税抽成牟取暴利,而周识理则凭借客户关系进驻多个投资项目。

陶二婶最开始和他们认识,就是作为客户,然后作为介绍人。

很多圈子都有心照不宣的秘密,比如陶二婶的地位和人脉,比如周识理一路走红,比如陈潜低调且项目众多,再比如霍尔斯。

三人不搭边不着界,没有人会把他们联系到一起,即便联系到一起,又有谁会花时间去取证。

一路风风雨雨,三角模式最具有稳定性。

直到最近一次,周识理和傅阔林互爆抄袭,周识理进驻资方集团受阻,陈潜同时遭遇瓶颈期亟需新项目,恰逢宋文信项目收尾,陈潜再次动了念头,然后宋文信之死将陶思眠代入其中。

如果说之前的证据都停留在经济犯罪,很快,第二条证据链出来,三人或构成刑事犯罪。

陈潜与七个博士的非正常毕业甚至突然离世相关。

以及陶二婶伙同周识理□□,对象,陶思眠。

大势已去,陶二婶供认不讳。

陶老爷子出关后,在陶然搀扶下见了陶二婶一面。

陶老爷子坐在桌子这端,陶二婶戴着手铐坐在桌子另一端。

同在一个家几十年,陶老爷子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陶二婶。

他很平静:“陶家亏待过你吗?”

“没有。”陶二婶垂着头,不敢直视陶老爷子的眼睛。

陶二婶娘家优渥,但和陶家比起来只能算小门小户,何况陶二婶还有兄弟姐妹,如果不是嫁到陶家,她不可能进南方系,如果不是老爷子松口,她不可能在陶行川和安雅离开后坐上南方系顶楼办公室。

陶二叔、陶老爷子,甚至陶行川、安雅、陶思眠,每个人都待她不薄,更别提还有儿子陶然。

虽然陶然一事无成,还会和陶思眠争风吃醋,可陶然性子不坏,甚至还会在陶二婶午睡时给陶二婶盖被子,攒了自己的零花钱给陶二婶买礼物。

陶二婶记得陶然十岁的时候,送了她一个四驱赛车,1528,对那个时候的陶然来说,是一笔需要攒的巨款。

陶然送给陶二婶的考虑不是陶二婶喜欢,而是那时候的陶然觉得四驱赛车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他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给妈妈。

会客室沉默如死寂。

陶老爷子又问:“陶家给不了你钱?”

陶二婶摇头。

陶老爷子:“给不了你地位?”

“一念之差,”陶二婶摇头,眼泪跟着就下来了,“真的一念之差,爸,您别问了。”

陶二婶掩面痛哭:“求您别问了。”

陈年往事,不堪得让人难以启齿。

陶二婶是个骨子里要强的人,做人做事目的明确,陶二叔喜欢她,而她嫁给陶二叔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他姓陶,是陶家二儿子。

陶行川珠玉在上,对外杀伐果决手段干脆,对内温润儒雅,风趣翩翩,更重要的是他爱安雅,安雅喜欢骑马,陶行川在家修马场,安雅想看荷花,陶行川请了最著名的设计师操刀塘景,甚至安雅半夜想吃糖葫芦,陶行川都能披着风衣开车出去给她买一串。

真正天神似的人。

和陶行川比起来,陶行渝就显得懦弱又俗不可耐。

陶二婶坐上南方系头把交椅后,进修学历认识了周识理。

周识理是君子,风趣,幽默,宛如一道光出现在她贫瘠的婚姻里。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

有了第二次就有了万劫不复。

陶二婶不敢说,甚至都不敢看陶老爷子,她只是摇头,只是哭,一个劲儿地哭:“爸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周识理要下手,我拦不住,我是喜欢七七的,您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七七……”

陶老爷子站起来,猛地一拐杖砸在陶二婶身上。

陶二婶没躲,被十足力道砸得身形晃了晃。

陶老爷子阖眸,深深叹一口气,尔后,对陶然道:“走吧。”

陶然走到陶二婶跟前,就像陶二婶无数次对他那样,给陶二婶整理好囚衣领口,然后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也没有一次对视。

那是陶然啊,那个傲娇嘴欠不求上进的陶然啊,是自己儿子啊。

脚步越来越远,陶二婶咬着自己的手哭得肝肠寸断。

为什么没有后悔药。

为什么,为什么……

陶然跟在陶老爷子身边,脚步没乱,十八岁的少年俊朗骄傲,只是红了眼眶。

而陶二婶不想说的那些细节,被周识理为了减刑全部抖落出来,甚至包括陶二婶来自己家时穿的裙子颜色。自然也包括十几年前自己第一次向女学生下手时被陈潜抓住的把柄。

的确,最大获利方是陈潜,所以嘴最硬的也是陈潜。

他承认了经济犯罪,对刑事犯罪三缄其口。

陈潜提出上诉。

二审庭审现场,原告律师询问陈潜每个博士的名字,陈潜一副实事求是的样子。

“周梅,我记得啊,01年到的研究室,一个短头发小姑娘,能力很强咧,第一年就拿了重点项目……后来好像说和男朋友分手了,喝了农药,很可惜。”

“钟会我记不太清了,你再说点细节……”

“何雨泽我也记不太清了,是男生还是女生……”

“李申我知道,躁郁症退学嘛……”

“刘飞我也知道,抑郁症,本来就不善言辞的一个男生……”

“赵振豪是被室友杀的,和我没有关系,赵振豪平时行事作风是比较张扬,他室友忍很久了……”

“对于宋文信,我一直很可惜,但做科研大家都有压力,我也无数次想跳楼……”

陈潜大言不惭,站在台上的不是一个专家级知识分子,宛如一个地痞流氓。

傅阔林坐在下面,有些佩服陈潜,一张人皮怎么能披那么久。

而陈潜就是算准了自己与博士们因故退学关联的唯一动机就是项目和经济犯罪。

魏可和秦夏都只知道皮毛,真正知道自己每个项目具体时间具体数据并且能对应的只有陶思眠,梁素和周识理已经帮自己除掉了陶思眠,陈潜愿意在大树下乘凉。

旁听席议论纷纷。

“肃静,”法官道,“我们即将连线一位庭外证人,该证人由于身体原因未能到场,但证词同样具有法律效力。”

陈潜双手环胸气定神闲:“随意。”

庭审秘书拨出一个号码,等候音的每一声都显得无比漫长。

“嘟,嘟,嘟。”

三下之后,一道熟悉又久违的女声在扩音器中响起,宛如滔天巨浪倏然撞到旁听席上黎嘉洲的耳膜,让他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惊喜愕然,不知所措。

“本人陶思眠,性别女,身份证号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