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情,当初抓他几个马仔就伤亡惨重,要是想对尚平采取实质性的行动,无论投入的警力还是高层的意见都要达成一致,绝对不是不吭不哈一枪就能把他干掉。
再说,目前他在公开场合进进出出,还和我刚刚结成了亲家,突然兴师动众对他进行围捕,这也无法给大众一个圆满的解释。
他的案子中疑点很多,如果不进行审讯就地正法的话,最后我就会把自己推到一个泥潭里面……所以,最理想的做法就是证据确凿,绑缚刑场……”
李长年听完连襟的话有点失望,当然,他也明白顾仕诚的担忧,毕竟他也是在公安战线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人,明白两个人站的立场不同,所以结论也不同。
最主要的是,他认为自己的连襟缺乏一种果敢的决断能力,在这一点上可就比祁顺东差多了,当年祁顺东确实是没有机会,只要有一点机会,尚平也就不至于苟延残喘到今天了。
看来,虽然顾仕诚说的头头是道,最终说不定又是空手而归,这还倒是其次,那锁阳县是个是非之地,搞不好弄个满城风雨,把江副省长一家都牵连进去,这样的话,还不如不动。
“老顾啊,你应该明白一点,那个江山可是江副省长的独子,被人打死在了锁阳县,为什么他忍着丧子之痛,不愿意伸张这件事,你难道还不明白他的苦衷?
虽说儿子干下的事情不一定要老子负责,可要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难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所以,你在锁阳县的行动最好是谨慎一点,你自己刚才也说了,飞飞在那里到底干过什么心里也没底,不要绕来绕去把自己绕进去,反而着了尚平的道。
反正我觉得这事要快刀斩乱麻,尚平罪行很多都已经很明白了,你不必拘泥于经验,要有一点开拓精神,比如他拒捕的话,为什么就不能将他击毙呢。”
顾仕诚刚才还见李长年兴致蛮高的,怎么一下就给自己泼冷水了,显然是顾虑牵动了江副省长的利害关系,毕竟,连襟还是没有妹夫亲啊,再说人家是副省长,自己不过是个公安局长,孰轻孰重,他心里清楚着呢。
这样想着,顾仕诚心中就有点抑郁,不高兴地说道:“话虽然这么说,可那些执行任务的刑警眼睛是雪亮的,是不是拒捕他们难道还做不出判断?
再说,我对尚平还是有所了解,他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不到最后关头,他也不会自取灭亡,他可不是那些小马仔,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
李长年见顾仕诚是铁定不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办了,就冷笑一声,以一个上司教训的口吻说道:“你也把他看得太高了,一个小混混,哪里就有这么多的章法?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一套……你永远别忘记,他可是杀过很多警察的凶手,其中一个还是公安局长!
警察被杀,这是一个标志。说明我们这个社会最安全的大厦也开始崩溃了。我们这座城市不是最大的,但是犯罪行为却可以名列全国第一,这些案子都是谁干的?
他已经把警察局的能耐贬得一钱不值,难道你这个局长就当的心安理得?难道你还不应该毫不犹豫地采取措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顾仕诚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不过他心里明白,虽然李长年的话并不是夸大其词,就今年发生的几起恶性案件已经在全国挂了号了,按道理从公安部到省厅到市委早就应该对自己这个具体的办案人员天天发金牌催办了。
但奇怪的是,在公安部的领导回去之后,居然再没有下文,而省厅却因原厅长雷强倒台而忙着更换主要领导,哪里还有闲工夫过问这个案子。
至于市委书记王宝章则显出一副大度放权的样子,什么事情都不管,只要一向他提到尚平的案子不是接电话就是上厕所。
凡此种种,顾仕诚早就参透了其中的奥秘,那就是尚平手里的巨额财产在发挥着微妙的作用,这些钱就像是一层面纱把尚平的罪行装扮的朦朦胧胧的,可以让一些人视而不见,也可以让一些人退避三舍,总之,只要自己不动,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只要一动,马上就会有各种声音让他无法安心。
其实,顾仕诚倒是对李长年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感到钦佩,常常私下琢磨他的用意,最后他发现,李长年之所以热衷于尚平的案子有两个原因,一是他所代表的阶层不允许有尚平这样的暴发户存在,只要出现就必须予以消灭。
另一种原因要从心理学上来分析,那就是在经过长期的较量之后,作为一名资深警察,李长年的心里对尚平充满了恐惧和仇恨,他丝毫都不怀疑,如果有可能的话,李长年会毫不犹豫地朝尚平开上两枪。
“其实我的分析也就是一厢情愿,谁知道那王八蛋心里怎么想?我从来都没有把他看做是一个小混混,也许他以前是个小混混,可现在已经成了气候,我甚至都觉得有点力不从心,这倒不是我缺乏和罪犯作斗争的勇气,而是局势错综复杂呀。
我们现在这个社会是个笑贫不笑娼的世界,像这种掌握着巨额财富的人,走到哪里身上都带着一层光环,如果谁和他过不去,那就会被指责为嫉妒羡慕恨,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就要有绝对的权威,这两点我都没有……
不过,我也快退休了,也没有太多的顾虑,就当做是完成你布置的作业吧,毕竟我当初调到这里当局长也是你的意思。”
李长年一听顾仕诚的话,显然有种退意,起码是没有了当初的雄心壮志。心想,要不是他这人爱面子,说不定撂挑子的心思都会有,毕竟像祁顺东那样的血性局长难得一见啊,现在不是泼冷水的时候,还是鼓励他几句吧。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尚平本事再大,钱再多,难道还能抗衡国家机器?你身为一局之长,怎么能有这种悲观论调?
你也不必去考虑什么政治因素,也不要管什么他的身后背景,你只要履行你的局长职责就行了,到时候谁也不敢说你一个不字。
别看尚平认识这个认识那个,人家也就是看中了他手里的那几个钱而已,他一个孤儿,能有什么根基?一旦他完蛋了,那些人撇清自己都来不及,谁还敢多管闲事,所以你也不必气馁……
你退休还早着呢,明年省里面就有一个政法委副书记的名额,要是没有大的变化,看来是非你莫属了。”
顾仕诚再是个官迷也知道李长年的那张空头支票永远也不能兑现,不要说自己不一定能破尚平的案子,即使破了,凭着年龄资历也轮不到他。
虽然江副省长和赵书记关系好,可他毕竟和自己隔着一层,如果换做李长年,他倒是会卖点力。
不过,毕竟两人是亲戚,顾仕诚也不好揭穿李长年的谎言,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走一步看一步,今天他到李长年这里来,明着是想征求他的意见,其实暗地里也想探探他的口气。
现在看来,他是精神可嘉,气力不足,既然这样,顾仕诚就给自己定下一个宗旨,那就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当然怎么样高调做事,那就要审时度势了,如果尚平真的送上门来岂有不打之理?如果情势复杂,那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