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按队列站好,老师刚开始点名,关紧的门就又被敲响,请假许多天的陆白天走了进来。
“抱歉老师,我迟到了。”她小声说。
她今天换了衣服,灰色的运动裤,灰色的运动服,头发仍梳得一丝不苟,黑色镜框下隐约还能看出红肿的痕迹。
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脾气温柔,被打断了也没生气,而是笑笑调侃道:“你倒来得巧,等会儿念到你名字就要扣分了。”
不过是普通的一句话,却好像饵料落进鱼池,顿时泡沫四溅,引得许多人哈哈大笑,那笑声显然不单纯,陆白天在笑声中渐渐红了面色。
老师则有些茫然,她并不知道这些天发生的事,但能看出班里气氛的怪异。
“同学,快进去吧。”老师匆匆打断了大家的笑声,点开了教室前面的投影大屏,开始讲课。
陆白天站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
二十分钟后,老师便让大家随机组队,两人一组互相帮忙拉伸,教室中很快欢声笑语的鲜活起来,大多是寝室的四人两两配对,偶尔有人缘好的,被几个人争来抢去,十分热闹。
“你跟我吧!”陶宁拉过许黎明,孙沐雅则被隔壁寝的另一个女生拖走了。
许黎明抬头看向屏幕上的拉伸动作,对面的陶宁却忽然拍了许黎明几下,随后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看你后面。”
许黎明没有回头,而是顺势抬眼,透过面前清澈的镜子,径直将一切收入眼底。
林晚周围,几个和她相熟的男生女生都看向陆白天,互相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说到兴头上就吃吃地笑成一团。
“怎么办,我现在看她有点可怜。”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小声说,“没人和她组队。”
“可怜什么,她可是个小偷欸,而且还会动手打人,我可不敢。”另一个短发女生嗤笑,“收起你的圣母心吧,又没人欺负她,她自找的。”
站在最前面的老师听不清她们说什么,看见有人落单后,便点名一个同样落单的男生说:“周子豪,你们三个人挤一起干什么,没看见后面还有个同学吗?”
“老师,我们几个熟!”男生闻言抱紧了面前的人,“分不开!”
旁边的人哄堂大笑,老师也有些不知所措:“行了,让你们和其他同学组队又没拆散你们,后面学其他的也要几人一组呢,难不成一直让人家落单吗?”
“李云峰,你去!”轻声细语的老师都有些恼了。
那个叫李云峰的就是那天被许黎明泼过的男生,他抱着双臂看了陆白天一眼,大声道:“老师,我不想和她组队,您要是一定让我去的话,干脆算我旷课!”
“你们导演班这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教过这么不听话的!”老师真的生气了,手中的遥控器啪一声摔在桌上。
听完全程的陆白天一直攥着衣角,此时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漠然走到栏杆前,准备自己压腿。
教室侧边忽然传来一个悠扬的女声,带着沙沙的冷意。
许黎明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微曲着举起,手腕上的木头手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老师,我来吧。”
她的话打破僵局,也引来了其他人的视线,尤其是林晚,她漂亮的眉眼越发冷了,正做准备动作的手垂落在身侧。
陆白天则微微一颤。
“她故意的吧?”汤倩皱眉拉了拉林晚,“这种时候出什么风头?”
许黎明没理会她们,而是又看向李云峰,下颚微扬,像是挑衅。
“这回乐意了吗?”
李云峰也昂着头,但只是像一只斗鹅似的抻着着脖子,却没敢说话。
“别,我不想和男的组队……”陶宁在后面拼命拽许黎明,许黎明便将手指一竖,轻声道。
“一周晚饭。”
“男的也行。”陶宁勉强点头。
老师被解了围,看着许黎明的眼神竟有了些感激,语气和缓道:“好,既然组好队了,那快开始吧,记得动作要标准,我会一个个检查。”
头顶空调呼呼地响,白炽灯隐约闪烁,学生们不再纠结于方才的插曲,陆陆续续分散开。
许黎明站在了陆白天身后,她身上有甜丝丝的香气,被空调烘烤过后,香味发了酵,像深埋百年的酒一样醉人。
陆白天的四肢仿佛被这样的气味封印了,站在原地一动都动不了,四周人的喧嚣浓缩成背景,静得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你怎么了?”许黎明见她不动,于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却不料又吓到了人,眼前的女孩猛地转身后退。
要看腰要撞上栏杆,许黎明眼疾手快伸手一揽,陆白天就退不动了。
她低着头,面前就是许黎明漆黑的线衫,和线衫下包裹的起伏,一枚精巧的玉佩挂在脖子上,一半藏进领口,另一半温润地贴在肌肤上。
那双手柔软滚烫,托在她的腰间。
陆白天觉得自己要晕倒了,她匆忙捂住还有些泛红的脸,窘迫又尴尬地挣脱了许黎明。
“谢,谢谢。”陆白天说。
许黎明从始至终都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计较,嗯了一声就开始按照教学拉伸,指了指地面让陆白天躺下。
陆白天乖巧地照做了,她紧张地平躺在地,地上铺了毯子,并不冷硬,许黎明坐在她身侧,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陆白天下意识要逃,许黎明早猜到如此,掌心握紧她脚踝,皱眉道:“疼就说话,你跑什么?”
“对不起。”陆白天攥着衣角,薄薄的布料被她搓得泛着湿气,眼前的白炽灯亮得刺眼,许黎明将她的腿抬了起来,掰到一侧。
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了许黎明眼中,陆白天开始用力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换一双稍微新一点的鞋子,为什么不等脸上的伤好一点再来。
这条裤子打工时沾到了油渍,自己搓了很久也没有完全洗干净,很明显的一块,她应该看见了吧?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不爱干净。
陆白天开始发抖,牙齿咬破皮肉,铁锈味在蔓延,她努力让自己看清头顶的天花板,但无济于事。
许黎明很快发现了异样,她忙松了手,地上的人脸朝另一侧偏着,抖动的频率肉眼可见。
“你怎么了?很疼吗?”许黎明一头雾水,她用力时没觉得受到阻碍,证明陆白天的柔韧性不错,不应该很疼的吧。
浅色的地毯渐渐洇出一块深色痕迹,许黎明脑中嗡鸣,头发都险些竖起来。
自己居然把人弄哭了?
她真没有欺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