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眉开口:“白天?陆白天?”>/>
整个一楼都空落落的,只有她的声音撞击着墙壁,又反弹回来,在耳边荡出回音。
她没有听到上楼的声音,所以陆白天没有在楼上,但是一楼没有人,难不成她喝醉后跑出门了?
许黎明绷紧了心弦,她顾不得许多,从门边拿了把伞,闯入哗啦啦的雨幕中。
门口的伞少了两把,她的推断没有错,但外面雨太大了,院子里仿佛一片汪洋,许黎明蹚着水走到大门口,外面路灯的光在雨中若隐若现,黑暗阻隔了视野。
不对,陆白天不是拎不清的性子,即便喝多了也不会往外面跑的,许黎明这么想着,猛地回身跑向后院。
他们住的别墅建成很早,房子后面空出很大一块地方,没怎么特意装潢,只请了个园艺师设计了一下花园,偶尔来修剪花草。
园艺师不来的时候,那里就仿佛荒废了,野花野草疯了一样肆虐,长得到处都是,薛怡喜欢这种野性,于是就更不怎么请人打理。
许黎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园子里跋涉,她很快看见了陆白天的身影,对方正蹲在一把巨大的伞下,用手小心翼翼地修复被雨水冲散了的土包。
许黎明手中的伞有些拿不稳,雨点砸得伞骨都在震,她放下心的同时,怒气也涌上头顶。
倒也不完全是怒意,更多的是无法平复的心疼和怜惜,身量纤瘦的女孩像只无家可归的麻雀似的蹲着,雨水打湿她的羽翼,皮毛都粘在身上,风雨飘摇。
但她好像察觉不到自己的狼狈,只一心一意地给坟墓压实泥土,以防被雨水冲塌。
许黎明的眼睛都湿了,但湿的并非雨水。
“陆白天!”许黎明厉声说,她大步走到女孩
身边,用力将她从地上扯起来,女孩被扯歪了身子,跌跌撞撞才站稳。
她的头发已经全部被雨打湿了,一缕缕贴着脸和脖颈,醉意让她的眼下红得刺目,其余的肤色则冻得苍白,像被雨水冲掉泥土的白玉。
周围青苔遍布,野草纠缠她的裤脚,她是浓郁的黑和绿色纠缠下的,唯一的一片白。
“你,你……”许黎明说不出话了,她拉着女孩往外走,“跟我回去。”
陆白天伸手:“伞……”
“你都湿成这样了,还要伞做什么?”许黎明语气冷冷,她不能用任何言语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用语气诠释。
陆白天不说话了,她听话地任由许黎明拉扯着她走出后院,鞋子时不时滑入泥地,又被她费力地拽出来。
她听得出许黎明语气里的寒意,她为此而湿了眼眶。
“你生气了,许黎明。”她用冰冷的双手去握许黎明的手,生怕被她甩下似的,“你别生气……”
她眼前昏昏眩眩,腿脚发软,眼前的景物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她都没在意,喝醉的陆白天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如警钟长鸣。
许黎明生气了。
许黎明把人拉回了房子,她带着一身的泥土雨水将门关上,刚换的裤子淌着泥汤,弄脏了玄关摆放的地毯。
许黎明直接脱掉了裤子和上衣扔在一边,伸手拿过一旁挂着的不知道谁的西装披在身上。
“你在这等我一下。”许黎明说,她将手抽出陆白天的掌心,然后快步上楼。
握着的手离去,陆白天冰冷的手更冰冷,她用牙齿折磨着自己的嘴唇,醉意朦胧的眼中一片涣散。
她身上还流淌着水,鞋子被水泡透,泥水像冰窖似的裹着脚面,脚踝有些抽筋。
陆白天慢慢蹲下来,她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许黎明生气了,许黎明不喜欢她了。
陆白天坐在地上,看着被自己弄脏的地毯,一动不动地发呆。
许黎明很快跑下楼,手里拿着干燥的浴袍,她把浴袍扔在玄关对面镂空的柜子上,命令陆白天:“把衣服脱了。”
陆白天吸了吸鼻子,手扯着湿哒哒的衣服拉链,慢慢拉开,许黎明帮她把衣服扯下来放进袋子。
“都脱了,你会感冒的。”许黎明耐心地一字一句,她自己的头发还在滴水,水在西装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女孩眼睫颤动,眼尾越发红艳,她将里面的t恤也脱了下来,被水泡得发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只留下里面的运动内衣。
她又脱下沾着泥水的裤子,嫩藕似的腿在许黎明眼前一闪而过,许黎明适时地移开目光,抑制住疯跳的心。
她走上前把浴袍裹在陆白天身上:“换好拖鞋,去洗澡吧。”
她一句多余的话没说,扶着明显醉了的陆白天走进一楼的浴室,放水给她洗澡。
陆白天还没有醉到断片的程度,她动作虽然慢,但还是很快洗干净了自己,重新裹好浴
袍走出浴室。
许黎明也已经换了衣服吹了头发,她坐在沙发上吃着饼干,没看陆白天。
陆白天踩着拖鞋,慢慢走到许黎明身边,她踉跄着蹲下,将手放在许黎明膝上,借着她的力气慢慢摇晃。
“对不起,许黎明。”陆白天说话有点磕磕绊绊的,她不断贴近许黎明,脑子昏昏沉沉思考不了许多,满心满眼都是和许黎明道歉。
她热水泡过的滚烫的身体贴着许黎明薄薄的睡衣,浴袍里面没穿衣服,沐浴露的馨香一阵阵涌入鼻腔。
许黎明呼出口气,她低头环住陆白天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放在沙发上。
女孩的身体很轻,也很顺从,她头发还没吹干,身体摇摇晃晃,无力地倒向靠背。
她很困,很想睡觉,原来喝醉了是这种感觉,做什么都像是在梦里,许黎明生气也仿佛是一场梦。
“我只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许黎明放下手里的饼干,她不太敢看陆白天,因为只要被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就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她垂着眼睛道:“外面多冷啊,那么大的雨,还有虫子,你没想过自己吗?”
“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那么卑微呢,就因为自己一句话就跑到雨里,去给豆汁儿的坟遮风挡雨。
这当然是因为陆白天喝醉了,但又不完全因为她喝醉了,因为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酒精只会让她更加不管不顾。
许黎明的心疼死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好得世间的所有对她而言都好像是亵渎。
许黎明吸了吸鼻子,她用手臂擦了下眼角,平复心情后,转向陆白天,用浴巾的一角替她擦干净头发。
“好了,没事,你喝醉了,我带你去睡觉。”她放柔了语气。
红酒的后劲很大,陆白天的意志越来越不清醒,她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醉得不断往许黎明怀里倒,眼泪从眼角流入湿漉漉的发丝。
“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一点雨,我有伞。”她乱七八糟地解释,“我身体好,不会生病。”
“我知道错了,不要讨厌我……”
许黎明没说话,陆白天开始着急,她不顾浴袍被扯开的凌乱,伸出手臂勾着许黎明脖子,让她看自己。
柔软的藕臂沾着水滴,勒得许黎明喘不过气来,她用嘴唇和鼻尖蹭着许黎明的脖颈,似乎觉得这样就能抚平许黎明的怒火。
她用嘴唇胡乱摸索,最后挺直身子,微烫的唇瓣扫过许黎明的嘴角,许黎明呼吸停滞。
嘴角留下舌尖滑过的,触感鲜明的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