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界,很神奇吧。”
黎昭转过头:“小提学长?”
提纳里对她笑了一下:“上午好。又见面了。”
“嗯。也没有那么神奇。”黎昭说,“你看,养育生命,即使对于动物来说,繁衍是本能呢。所以是可以理解的。”
“不如说抛弃自己孩子的父母才少见吧。”提纳里说。
“是么。”黎昭的笑容淡了一点,“当环境过于恶劣的时候,而身边恰巧有个无比信赖你的,柔软的幼体……吃掉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提纳里的直觉促使他追问下去:“你最近遇到谁了吗?前几天听你说过遇到了麻烦。”
“做了个梦而已。”黎昭敷衍着回答。
眼前闪烁的却是那样一双干净的,不染灰尘的眼眸。
……倾奇者。
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提起他。
提纳里皱了皱眉,黎昭似乎能看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很像他的耳朵,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眼花了吧。黎昭这样想。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将他们视作孩子的基础上。”
黎昭转开话题,回到之前讨论的话题上去。
她有意绕了一大圈避开那群麻雀,然而雏鸟们叽叽喳喳着向她簇拥了过去。
大鸟紧张地跟了过来,防备她要做出什么举动。
“如果只把他们当作改变社会阶层的道具,一个用于盛放什么东西的容器。那就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动物遵循的是基因的本能。社会规训下的人类,偶尔还能跳脱出基因的约束,认为没有价值的东西就会被摧毁,即使是自己的后代。有时还真说不清,到底是野蛮的动物更像人一点呢。”
黎昭的脚下,一群刚出窝的雏鸟们正拥簇着她,而隔了几米远,大鸟张开羽翼,喉咙深处滚动着,发出威胁的呜咽。
这场景实在诡异。旅行者本人与他所经历的过于天差地别……不对,也许这才是她的本面吧。提纳里思考着,不自觉停住脚步,而黎昭继续往前,他们之间的距离逐渐变远。
察觉到了提纳里的迟疑,黎昭回头。
太阳照常升起。
生命如同日光一样茂盛而强烈。散发蓬勃活力的雏鸟,树叶和提纳里。
“你应该知道,花纹鲜艳的一般都有剧毒呢。小提学长。”
黎昭轻笑了一声,完全不在意先前突如其来的犀利言论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留下什么印象,不如说,如果他因此而避开她,正是她的目的。
“谢谢你,芒果干很好吃,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太靠近我哦。”
“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提纳里面容严肃,说,“如果用这些话推远我,是因为离你太近会沾染上不幸什么的……请不要说这种话。”
就是这样。
纯粹的善意,致命的吸引,忍不住想要去折断。散发着似乎能够照亮一切黑暗的光亮。
黎昭无奈地叹气:“不是的。”
小时候母亲就告诉她。她是不幸本身。
梦境与现实。黎昭分辨得一向格外清楚。现实不可干之事,在梦中便无甚所谓。
如果梦魇逐步干涉到现实。
这次是猫咪的尾巴。
下次呢?下次会不会是什么人偶?
于是又想起倾奇者。
今天的时间还没走过三分之一,竟已想到他两次。
想要珍视的宝物。
最近是过于放松,导致有些得意忘形了。
得尽快把自己的梦,以及委托人的白日梦给解构掉,今天下午就去,不能再拖了。黎昭思维发散地想。梦不到就能保证他的安全……如果提瓦特真的存在于某个世界线。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她也不会想让他受伤。
时刻谨记着,喜欢是不可触碰。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身上,透骨的清寒。
黎昭踩着叶间的阴影,褪色的黑暗在脸上明灭。
——解构他。
“在看到学校的流浪猫与梦魇当中的黑猫伤口一模一样后,我产生了将白日梦尽快解决的念头。”
“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汇报?”
“……”
“请尽快回答。监控在录像,你知道沉默越久,你勾结的嫌疑会越发洗脱不清。”
距离“白日梦委托”完成的三天后。
公司特别审讯室。
黎昭抬眼,看向玻璃窗外的审讯者。
灰发的青年面容冷峻,眼眸却尤其瑰丽绚烂。说话的方式很容易让她联想到艾尔海森。
“没有确凿的证据支撑。”黎昭冷静地说,“我作出的判断都基于我过往的直觉。所以我能提前出现在魔物撕裂的空间缝隙里,并不是我协助他们打开了那条缝隙。”
“你提到了你的直觉。是什么样的直觉?”
“与我接触太近的事物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能意识到你当时身处的白日梦里存在博士的切片吗?”
“不知道。”
“在看到兽境猎犬和深渊使徒时,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以为都是虚假的游戏数据和梦境造物,我将那些都归于梦魇。”
“呈递上来的资料里,你在过往的工作中选择的都是暴力的解法,对于梦境的一切都认为无足轻重,首要的任务就是解构梦魇。那为什么在看到魔物出现时,第一反应反而不是与魔物战斗,而是去找猫?”
“……”
“请回答。”
“不是去找猫。”黎昭慢吞吞地说,“是在确认散兵的位置。”
“所以你认为他不是梦魇?”
“不。我当时的想法是,我得在他跟魔物战斗之前将他解构。”
“你成功了吗?”
短暂的沉默。
“他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