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转了一圈,静谧村子的上空便像是突然被人蒙了一张皮,阳光照不透;男人走一圈,皮下便多了蠕动的血肉,光线也随之被吞没;老头子走一圈,血肉间多了骨架,罩在村子上空的物件更加稳固,空气仿佛也无法流通;老婆子走一圈,村里的河水成了血红色,慢慢流上天,整个村子,似乎与世隔绝。
做完这些,面白无须的男人忙从法坛站起,大声说:“走!”
“什么!”
两个山羊胡震惊非常。
“纵缺了酸娘子,降灵只成了一半,却也请来了喜娘娘的散碎肉身,端是诸法不侵,冤家邪祟见了也只敢远远避开,任谁也找不到咱。”
“走?”
……
黑坟山半山腰。
婆婆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开,五指律动,眼神忽的凌厉了起来。
“畜生!”
顿一旁的冯川被惊了一下,赶忙站起,试探性的问:“婆婆?”
婆婆头都没回,只冷冷开口:“西边来的门子不守规矩对你出手不说,竟送了整个村子的人进了醋缸做他们施法的引子!”
啥?
冯川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只依稀得见婆婆面前水碗中清水浑浊不堪,怨气揉了惨叫一并传来,气味更是恶臭难耐。
婆婆说:“肉身朽灭,人是没救了。”
手指颤动,她微微眯起眼睛,不由的冷然发笑,她盯着混浊的污水,似是在和对面的门子对话:“这降灵的法子若真是成了,我还真不好找了。”
“不过……”
“种恶因得恶果,你们不听劝告让酸娘子请我孙子回去给你们做酸相公,却不想那东西被吓破了胆子,扯断了命绳,离了你们的掌控。”
“没了酸娘子,这降灵的法子走了九十九步,偏最后一步再怎么也没法子迈出去,满村性命你们收了,离了血肉的生魂你们却收不走,终还是漏了你们的脚跟啊。”
“本只想让你们送命,可犯了这么大的罪过,便一并揉碎了你们的魂儿,喂了那满村的生魂吧。”
婆婆伸手一抓,筐里便飞出一块石头,岁香燃烧,一个晃神,冯川分明看到那石头变作了血肉。
婆婆抬手在那四四方方的血肉上轻轻一划,霎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接着吹了口气,言堂上的四个纸人忽然活了过来一样,冯川看到有什么走入天际。
静谧的村子中,面白无须的男人正欲解释,忽见得正围着法坛绕圈的孩子停下了脚步,它猛抬头惊恐的看向天际。
这动作引起连锁反应,壮年男人,老年两口子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面白无须的男人下意识的抬头,便见了巨大的指甲轻易撕裂了包裹村子的皮肉骨血,那被撕裂的痕迹之上,有高大的皂衣身影剥开了厚重的铅云。
铁链子晃动的声音中,一声高唱差点将三人的魂儿都吓丢了。
“堂下贼人,还不随某家进言堂!”
声若雷震,绕圈的四个邪祟像是老鼠见了猫,也顾不得法坛约束,争先恐后的往箱子里跑,而尚且未曾回过神儿来的三人眼中光芒则迅速散去,连带着他们的一身皮肉也要迅速朽灭。
这个当口,面白无须的男人忽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喷出的血迹隐约在周身密闭的力量间撕出了一道口子,他扭身就要逃离。
可没等身体挪出一寸,便忽然感觉到有灼热的事物拴住了他的灵魂,低头看去,便见到黑漆漆满是锈迹的铁链子已经将他缠绕,一旁两个黑衣山羊胡也是同样的处境。
他们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就被铁链子抽走了什么,身体软趴趴的跌在了地上。
面白无须的男人猛地看向穹顶:“这是阴府的手段,你这是在僭越!”
“你不怕官家追责?”
天外传来婆婆冰冷的声音:“哪个官家,敢追老婆子我的责?”
铅云之上高大的皂衣身影猛地一拉,铁链子便抽取了面白无须的男人的全部意识,一转眼,他发现自己便入了言堂。
尚想反抗,忽见一旁垂柳柳枝冲向天际,浩荡的阴风化作狰狞的鬼脸,只吹了口气,便散了他满身的道行。
身体无力跪地,堂上传来冷厉音色。
“不守规矩,不尊人命。”
“当真觉得无人可管?”
“重刑伺候!”
青砖铺就的言堂地面骤然开裂,恐怖的下坠力量根本不是面白无须的男人所能相扛,疯狂下坠途中,他见到滚烫油锅和他逐渐逼近。
下一瞬……
刺啦!
热油加身,七魄散了六魄,三魂只剩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