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公一时语塞 , 随后气急败坏 :

“ 休得血口喷人 ! 咱家是奉了旨意 , 到内阈清理东西 ! “

“ 目意呢 ? “ 穆国公世子直接把手往前一伸 , 又忽的生出警党 :“ 等等 , 不会是你自己编的吧 ? 「 要圣旨 , 咱家给他写一张 「?7“

黄公公愈愤怒了 : “ 世子怎能这样污蔑 ? 若要凭证 , 等清理之后 , 咱家可以与你一同面圣 ! “

穆祺呵了一声 , 不以为然 :“ 你说清理就是清理 ? 敢问黄公公 , 你要到内闻去清理的是什么 7“

这句话平平无奇 , 但满火气上头的黄公公却猛地喳住了 。 他憋了半日 , 一张脸越涨越红 , 却始终是半个字都挤不出来 , 只能满头大汗的站在原地 。 如此以来 , 不但世子的眼神越不对 , 就连一边的锦衣卫都开始神色诡异了 。

… 仔细想想 , 黄公公调人时也的确只是说了句有旨意而已 , 可从来没有解释过旨意具体的内容啊 。

一一卧槽 , 卧槽 , 不会吧 ?

黄尚纲将手下的神色看在眼里 , 心下不由大为叫苦 。 显然 , 瓜田李下暖昧难当 , 要真让手下生了疑心 , 他非得被扒一层皮不可 。 可是一一可是 , 要是真泄漏了今日清理的真正缘由 , 他被扒的可就不止层皮了 !

解释不了缘由就回不了嘴 , 正因为此 , 面对穆国公世子这咆吡逼人的追问 , 他

竟然是一句话也辩不出来 !

天爷呀 , 这份差事可真是坑死了人了 !

眼见着局势已经渐渐不可控制 , 黄公公百思无法 , 只能咬着牙强行转移话题 ,

至少先料理了穆国公世子这个威力无穷的破坏源 :

“ 咱家接的旨意 , 怕还用不着世子过目审核 。 再说了 , 内阁这么多重臣 , 都是老老实实听耸候查 , 世子为何要特立独行 ?“

他向值房外众人围聚之处一指 , 表示自己绝没有信越强迫之意 。 世子则轻轻呵了一声 , 同样向内阈值房边跨了一步 。 他大概是想愤然怒斥锦衣卫挟持重臣的无耻举止 , 但目光一一扫过几位群聚的重臣一一兵部陈侍郎 、 刑部赵尚书 、

工部吴尚书等等一一神色却渐渐迷茫了 。

显然 , 这些重臣并没有什么紧张畏怖的神色 , 有几位脸上甚至还饶有兴趣 , 显然是吃这个瓜吃得相当开心 。 而且 …

他木然片刻 , 终于缓缓出了口气 , 不能不承认自己的失误 :

“ 公公说的是 , 我应该是鲁莽了 “

黄公公冷笑 :“ 怎么 , 现在知道自己出差错了 ?“

“ 我应当向公公赔罪 , 公公绝不是造反 。 “ 世子很试恳的说 :“ 毕竟 , 造反这种事情都是以快打快 , 一动手就要控制住中枢的要害 。 而现在被围在内阈的这几位大人嘛

他想了一想 , 实在找不到更委婉的说法 , 只能硬憋出一句 :“ 都是比较无害的 。 就算控制住了 , 对谋反也是没有什么帮助的 。“

正在吃瓜的几位重臣 : ? ? 1 1 !

等等 , 你说的 “ 无害 “ 是特么几个意思啊 ? !

你他妈阴阳谁呢 ? !

考子就这么无足轻重 , 连被谋反暗算的资格都没有是吧 ? !

果然是破坏力无穷的癫公 , 仅仅一句话的功夫 , 所有人便同时破防了 !

可惜 , 在场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说自己对谋朝篡位有大用 , 所以只好齐刷刷的怒视穆国公世子 , 眼神里几乎要迸射出火花 。 世子明显也意识到了不对 , 赶紧找补一句 :

“ 当然 , 在下也是一样的无害 , 所以应该不会妨碍什么 。“

显然 , 与穆国公世子并列并不能消弯大家的怒火 , 重臣们的眼神越可怕了 。

黄公公长叹一口气 , 感到了某种难以解释的疲忧 :

“ 算了 , 不要再说了 。 依旨意行事 , 开始搜查吧 。“

相较于前几次悄悄咪咪东马马虎虎的清查 , 这一次检查得就详细得多了 。 十几名锦衣卫与太监来回搬运杂物 , 一一检查清点 ; 上下翻找之后 , 连不知何时被逵漏在纸堆里的干包子都摸了出来 , 顺便还附带着老鼠一个 , 蟑螂数十只 。 因为圣旨所限 ,

所有人都只能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 硬着头皮看这些活泼多样的小生物满地乱爬 , 顺带着在暗中咒骂吃完零嘴后不收检的各位前辈 。

这样仔细的抄检 , 终于是翻找出了要命的东西一一在清点工部吴尚书常用的一张书桌时 , 锦衣卫抖开草纸 , 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精美纤薄的绘像彩纸 。

… 穆祺一看就知道 , 这是 《 西苑春深锁阎耆 》 特藏版赠送的夹页 , 只有一口气抢下了版的大容户 , 才有资格在大书商手上拿这么一本作纪念 。

而在他身边 , 吴尚书的脸立刻便失去了血色 。

作者有话要说 :

有一说一 , 明朝那个破烂制度 ( 尤其是奇葩到无语的财政制度 ) , 也不能全怪朱重

八 。 制度这种东西是非常复杂而高深的知识 , 是要有人手把手教的 ( 儒生所谓 「 不能上治天下 “ 就是这个意思 ) ; 但是吧 , 你让明朝向谁学习呢 ?

是啊宋朝的制度挺完善的 , 唐朝的制度也不错 。 但蒙元百年之后 , 哪里还有宋朝制度的资料 ? 所以朱重八基本是白手起家 , 制度基础算是最差的 。 汉朝可以承袭秦法 , 唐朝可以借鉴隋朝 、 北周 , 宋朝可以借鉴一下残唐 、 后周 ; 就是现在都有大量苏 、 民 、

美的影子 。 明朝抄谁的 ? 蒙古人么 ? 一一你往北边蒙古国看一看 , 就知道这群人的治国水平多么感人了 。

所以吧 , 明朝制度基本就是朱重八拍脑门搞出的一堆屎山代码 , 能跑就行 , 还讲究个咳呢 ?

【 番外 】

皇帝不能随意说话 , 这同样是赵菲切身的领悟 。

那还是她刚刚北伐初定的时候了 。 因为战事方歇 , 多了不少空闲 , 赵菲也打算磨砺磨砺自己的文化水平 , 总不能将来臣子唱和诗词 , 自己只能坐在上干笑呆 , 遗羞十古 。 于是思前想后 , 便亲笔写信 , 以重礼延请孤身在南的易安居士 , 任命了一个女史的官位 , 专职订正天子的文稿 , 传授基础的格律典故 。

易安居士与赵菲算是旧相识 , 师徒相处也很愉快 。 为了表示对师傅的尊敬 , 赵菲还特意掏私房钱钱再版了易安居士的 《 词论 》, 并亲笔题写了书名 , 也算玩了一把风雅 。

但她大概没有想到 , 一场莫大的风波 , 便要自这本 《 词论 》 而起了 。

有天子御笔推荐 , 李易安的著作一时洛阳纸贵 。 但不少儒生购入词论仔细钻研 , 却敏锐察觉出了论调中隐伏的倾向一一这本文集是易安居士盛年时的作品 , 笔锋犀利略不容情 , 对欧阳修 、 苏

轼 、 柳永等前辈亦不假辞色 ; 文艺品评当然是畅所欲言 , 但如果其中涉及到了皇权 , 那引的狂愚与意动 , 可就难以挺测了 !

实际上 , 也没有花多少功夫 , 仅仅数日之后 , 第一批攻击苏轼 、 攻击三苏 “ 蜀学 “ 的传单 , 便在街头巷尾散布开了 。

一一没错 , 不同于后日已经被充分浪漫化后无害的文学家形象 , 苏轼与苏辙这名高于世的两兄弟 , 同时也是北宋声明赫赫的政治人物 ; 他们活动的舞台不是文坛而是玟坛 ; 同样的 , 一切关于苏家文学的 , 都可以迅演变为政治攻击 。

而赵菲 , 作为在 《 赤壁赋 》、《 念奴娇 》 与东坡轶事中浸泡了太久的现代人 , 已经很难理解这一点了 。

于是 , 在赵菲的视野盲区里 , 标种难于言说的政治浪潮便在暗流涌动了一一暖不 , 不应该说是 “ 视野盲区 “, 实际上 , 赵菲的耳目及时向她通报了传单的内容 ; 但传单上对苏轼的攻击尚且局限于理论范围 , 是以 《 春秋 》、 《 易经 》 来瓦解他的学说 , 文辞古奥 , 话屈聪牙 。 赵菲 … 看不怎么懂 。

… 所以 , 没有文化是多么误事啊 !

最高权力不表态 , 朝廷也根本无法处置 。 眼见传单越来越不像样 , 还是易安居士果断有担当 , 在傍晚独身闻入宫中 , 求见了天子 。 她也知道赵菲的文化水平 , 所以也不费神想什么典故 , 直接开门见山 :

“ 官家要清算苏东坡学士么 ?“

正在吃晚饭的赵菲愕然拾头 :

罡 7

总之 , 这场闹剧最后以一通严旨收场 , 朝廷申斥了几个跳得格外高的儒生 , 驱逐出京交地方官看管 , 不许随意走动 ; 同时停止了 《 词论 》 的出版 , 由易安居土亲笔更改措辞后再次行 , 算是给了土林一个教训 。

… 当然 , 后来赵菲题词的初版 《 词论 》 居然因此声名鹊起 , 并在多年后成为收藏家追逐的新宠 , 这就是在意料之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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