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工作(第1/3 页)
一朵大焰,平凡的圣迹
在它的每一个斜面和尖端上
在所有的金红的雾霭和阴翳里
殉教者般地发光,但不耀眼,也不刺目
一一彭燕郊《一朵火焰》
诗人与歌手是不同的。歌手带着他的歌嗓上路,他的目光,大抵关注眼前的事物;作歌是即兴式的,歌讫便罢。诗人多出竖琴,手拨琴弦,有灵魂的颤响。诗人的目光是澄澈的,又常常是忧郁的,迷茫的。他眺望远方,纵使黑暗,依然眺望而且歌唱。其实远方是不可见的,而诗人,偏偏喜欢追寻不可见的事物,幻想中的事物,他在想像中达致完美。
彭燕郊先生是一位诗人。
我认识燕郊先生在八十年代初,而称得上交往,却也多在纸面上。
他几次给我寄来已出版的集子,还有诗稿,说是寻求我的意见。我看到,每次寄来的诗,写的都不一样:题材,主题,式样,风格,不断地变化着。他发掘自己,发掘周围的世界,发掘构成命运的神秘的而又确凿无疑的东西。他让记忆的阴影重现,让恶魔狞笑,让羽毛媚舞;他让钟声响起,让星光和种子醒来......他在风中行走,在音乐中凝坐;他微笑,亲切有如火焰,有时也作雷暴般的咆哮,发出闪电般的嘲笑……他不断地书写自己,改变自己,他要让他的作品有如交响乐般地盛大,富丽,涵泳一切......他每次寄来的诗稿都用的格子纸,蓝颜色字迹;上面一再涂改过,字行间栖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阅读时,我会从中窥见诗人的专注的目光,有如钟表匠那在深嵌的放大镜内面透射出来的目光,仿佛闻到他凑近纸张时发出的粗重的、或是轻悄的呼息……
诗人是美的缔造者。即使”大美“也要求精微,因此,这种缔造的工作,是极其繁琐而艰难的。然而,燕郊先生不惜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辛勤一如工蜂。可是,他并没有把目光局限于眼前的劳作,他的灵魂,时时飞离他的肉身而翱翔在别处。正如他在《旋梯》中描画的攀登者那样,因在无限广阔中有微光的召引,便不息地追逐,攀登,且沉醉于上升:“起点是上升,中途是上升,终点也是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