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小镇聚英豪 金刀杀敌长江逢秀士 银剑诛倭(第3/6 页)
毕擎天沉吟半晌,道:“发兵那是该当的。请问潮音叔叔,倭寇的厉害之处在什么地方?他们之中也有武功高明之士么?咱们可得知己知彼。”潮音和尚道:“倭寇其实也没有什么厉害之处,但他们分成数十小股,彼此呼应,倒不像是乌合之众,他们到处流窜,官军又只是各守防地,不肯拦堵,只靠义民办的团练,团练又没有统一指挥,那就往往吃了倭寇的亏了。还有他们所用的倭刀却是比一般我们所用的刀剑锋利,在短兵相接肉搏之际,团练也往往招架不住,所以我说非得有一班学过技击,像你们的部下那样精锐之师去抵挡他们不可。说到武功,听说日本的武士多练有‘柔道’和‘剑道’,柔道有点像我们中国的太极拳,剑道即是日本的剑法,以劈刺为主,看来也似是从中国传过去的,但和中原习见的剑法却又不尽相同。听说他们的柔道剑道,都以‘段’分级,最高的九段,我打败过两个五段的,九段的高手,却未曾碰过。”
毕擎天又是一阵沉吟,周山民道:“就算倭寇最厉害,咱们也非去不可。潮音大师,你的马快,我将我的令箭交付与你,另外再给你一封书信,你给我赶到雁门关外,传我的令箭。叫他们立即混进关来,到浙江义乌集合。那时我的伤也定然养好了。我亲自带他们去,雁门关外的老巢,留下十分一二的人力,我看也就够了。”潮音和尚大声叫好,又道:“毕老弟,你呢?”毕擎天道:“那当然要追随骥尾了。不过,有一件事咱们可得先商量好。”潮音和尚道:“什么事?”毕擎天道:“刚才听你所说,沿海的义民和地方的团练都是各自为战,这不大好。咱们得推一个首领。按说以周大哥的资望,那是最适当不过的了。但当地的叶宗留、邓茂七等人,不知道肯心服么?”潮音和尚大叫道:“谁肯抗倭,我就服谁。谁做首领,这有什么问题。”毕擎天大笑道:“打仗的事,没有统帅,那可不行。何况咱们还不只是打平倭寇就算了呢。这统帅是非先推定不可的,周大哥,你说是不是?”
潮音和尚道:“蛇无头而不行,这倒是真的。至于谁做头儿,我可没有意见。”毕擎天道:“那自然该是周大哥了,金刀寨主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周山民道:“不,论到雄才大略,毕贤弟,你胜我远甚,而且你是北五省的大龙头,这五省的绿林和帮会都听你的,你既得地利,又得人和,若要推举抗倭的首领,非贤弟不可。”毕擎天道:“小弟托庇,做了个大龙头。但大哥在前,小弟岂敢僭越?何况,若论到地利人和,当地的叶宗留和邓茂七等人,那又要比小弟更强了。”潮音和尚大笑道:“又不是做皇帝,何必你推我让。依我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哈,我说错啦,毕老弟是名正言顺的大龙头,怎能比作地头蛇?我的意思是,毕老弟是主,周寨主是客。若要推举首领,毕老弟该当仁不让。至于叶宗留和邓茂七,他们早就说过,不论是毕大龙头或周少寨主到来,他们都忠诚拥戴。毕老弟,不必多说啦,你就是要做皇帝,我潮音和尚也一力保你登基。”三人都哈哈大笑,毕擎天尤其笑得响亮,不知是笑潮音和尚的戆直,还是为他的一力推戴而得意。于承珠在里房只听得他故意谦让了一番,终于答允了。
这一瞬间,于承珠陡然觉得心中作闷,毕擎天那粗犷的笑声,越发惹起她的反感。于承珠不由得暗自想道:“原来此人貌似粗豪,却也甚有机心。他明明要做头儿,却偏有许多做作!不过他肯派遣北五省的绿林豪杰抗倭,那倒是大功一件。”
只听得外面潮音和尚又道:“救兵如救火,明日我便赶往雁门关外,传周寨主的绿林箭。毕老弟,你明日也先带随你来的人到台州去吧。”毕擎天道:“哪有如此简单,我还要回山东本寨,召集各家寨主,各路龙头,再说我这大龙头的职务,也得稍作交代才行呀。”潮音和尚道:“你派人回去传令不行吗?”毕擎天笑道:“此等事情,岂能遣人替代?”潮音和尚道:“台州的抗倭义军,形势危急,最少也得有个得力的人前往报讯,好振奋军心才是。”周山民苦笑道:“谁去呢?”石翠凤道:“我去!”潮音和尚道:“你要守护周大哥,如何能去?”
毕擎天踌躇不语,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我去!”却原来是于承珠走了出来,毕擎天抬头一望,和她眼光碰个正着。毕擎天心中一荡,想道:“若留得她在我身边做个帮手,那真是最好不过!”
“那真是最好不过!”潮音和尚哈哈笑道:“我怎么没有想起你这个娃娃?哈哈,你肯去那真是再好不过!”毕擎天被潮音和尚的笑声惊醒,只见于承珠冷冷地看着自己,缓缓说道:“毕大龙头,烦你修书一通,复台州抗倭的义军首领,好让他们得知,援兵就要到来。我马上给你送到台州去。”
这家主人不是个普通的猎户,他还精于岐黄之术,是个医生,家中备有纸笔,听了于承珠的说话,立刻拿来,放在毕擎天的面前,毕擎天双眼一扫,只见众人的眼光,都在望着于承珠,于承珠的神色十分平静,有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光辉,毕擎天禁不住心中一动,面对着这样一个少女,既是爱慕,又是敬佩,心中想道:“她一个孤身女子,为了抗倭,竟敢身入虎狼之地,千里传书,我是个自命为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岂可不如她了?”这一瞬间,忽觉得自己适才的想法,想永远留着她在自己身边的想法,十分渺小,一抬头,又碰着于承珠那如剑铓一般的眼光,好像看穿了他的肺腑,毕擎天禁不着面上一热,慌忙低下了头,避开于承珠的眼光,抓起狼毫,立刻在纸上疾书,不一刻就把信写好了。
潮音和尚道:“毕老弟,你也给我写两封信。”毕擎天道:“写给谁?”潮音和尚道:“一封写给叶宗留,就说我到雁门关外请兵,叫他安心。另一封写给长江边上的一个舟子。”毕擎天诧道:“一个舟子?”潮音和尚道:“承珠人生地不熟,也得有人带她去见叶宗留呀。这个舟子名叫张黑,住在靖江,是叶宗留派在长江边上,专司联络之职的。你说这个小姑娘是我的师侄张丹枫的徒弟,叫他好生照顾。”
待到毕擎天把信写好,晨曦已透进窗户,众人一夜未睡,只因胸中热血沸腾,却无丝毫倦意。于承珠将信藏好,向众人裣衽一礼,朗声说道:“多谢毕大龙头,多谢周寨主和师伯祖,我先走了。”毕擎天道:“你就走了么?”于承珠道:“救兵如救火,天快亮了,我不走待何?”众人送出门来,于承珠跨上白马,便在晨光曦微之中,扬鞭东去。毕擎天好生惋惜,但却怎说得出口要将她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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