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斯文季茨基家的圣诞舞会(第2/21 页)
尤拉和米沙·戈尔东第二年春天该大学毕业了,冬尼娅也将念完高等女子学校。尤拉学医科,冬尼娅学法律,米沙在语文系学哲学。
尤拉心里,一切都在变化动荡,一切又那么超群不凡,无论是观点、习惯,还是爱好。他聪慧颖悟,常有新颖的见解,令人惊叹。
虽然尤拉十分醉心艺术和历史,但选择专业时却毫不犹豫。他认为,艺术不能成为一种职业,就像人们天生的乐观或忧郁不能成为职业一样。他对物理和自然科学兴趣浓厚,认为在实际生活中应该从事某种对人们有益的工作。于是他选择了从医的道路。
四年前,也就是读一年级的时候,他整整一学期都在解剖尸体的实验中度过。他走下螺旋楼梯,到地下解剖室去工作。那些头发蓬乱的大学生,或成堆或单独在那里:要么抱本残破的教科书背诵,四下摆开各种人体骨骼;要么在屋角默默地做解剖;要么在逗乐说笑,哄撵那些在石板地上到处乱窜的一群群耗子。在昏暗的地下室里,一具具裸露的尸体,发着青幽的磷光。这里有身份不明、自杀身死的年轻人,有保存完好尚未腐烂的溺水女人。尸体注入防腐液以后,肌肤显出了丰润、细腻的假象。尸体被解剖、肢解,制成标本。死人即使被切割成块,人体美的魅力仍然不减。所以当一个淹死的美丽女人被扔到锌面解剖台上,人们会不由地惊叹她的美丽。等肢解下一只手臂或手掌时,人们转而赞叹她部分肢体的美。弥漫着福尔马林和石碳酸气味的地下室里,一切都显得神秘。这些手脚摊开的死者的命运是神秘的,生命和死亡本身也是神秘的。而在这个地下室里,死亡主宰着一切,解剖室是死亡之家,或者说是死亡的大本营。
这种神秘的气氛压过了一切,占据着尤拉的思绪,给他的解剖工作带来纷扰。同样,他在生活中也曾碰到许多别的烦扰。对此他渐渐习惯了,分心的干扰并不令他感到不安。
尤拉善于思考,并且特别擅长写作。还在中学时代,他就希望写小说,写一本传记小说。他要在这书中像埋炸药包似的,把他所见所想之中最惊人的东西写进去。但要写这样一本书,他还太年轻。于是他只好以诗来代替,就像一个画家,为了作一幅成竹在胸的巨画,一辈子打着种种草图。
尤拉不很介意这些诗的不足,看重的是它们蕴含的活力和颖脱。尤拉认为活力和颖脱是艺术中标志着现实性的主要品格,没有这点,艺术中其余的一切便失去意义,没有价值,没有存在的必要。
尤拉知道,自己性格上许多特点的形成,要归功于舅父。
此时,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侨居洛桑。那里出版了他几部著作的俄文版和译著。在这些著作中,他进一步发展了过去的历史观,认为历史是第二宇宙,是人类借助时间和记忆提出来,用以对付死亡的挑战。这些书的核心是对基督教义的新阐释。它们对新的艺术观的产生,起了直接作用。
这些思想对尤拉的朋友米沙·戈尔东影响更为显著。在这种影响之下,米沙·戈尔东选择了哲学专业。他在系里还听神学课,甚至常常考虑以后要转到神学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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