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绿林战士(第4/18 页)
在白军前进的光秃的开阔地中央,有一棵烧焦的枯树。它或是遭雷电劈了,或是被篝火烧了,或是在此前的战斗中炸断烧坏了。每一个向前冲锋的志愿兵,都要瞟它两眼,真想躲到大树干后面更安全、更准确地射击,但都克制着这种诱惑,继续向前走去。
游击队员们的子弹是限量的,不得不节省使用。有过一道命令,人们也相约,射击必须是在近距离,有几个目标就发几枪子弹。
日瓦戈医生手中没有武器,趴在草丛里观战。他的同情全部都在视死如归的孩子一边。他从心眼里盼孩子们得胜。这些孩子出身的家庭,多半是与他气味相投,受过同样的教育,有同样的道德观,对事物有共同的看法。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跑出去向他们投降,这样便可以得救啦。不过这一步纯是冒险,会危及生命的。
当他举起双手跑到空旷地中央,恐怕两边来的子弹早把他撂倒,令腹背同时中弹。自己人打他,是惩罚他叛变;别人打他,是弄不清他的意图。其实他不止一次置身于这种情势中,琢磨遍了所有的可能性,早已认定这些救命的计划全都无济于事。日瓦戈克制着矛盾的心情,继续趴在那儿,脸冲着空旷地,从草丛里空手观察着战事的进程。
然而,面对周围你死我活的斗争,一直静观而无所作为,那是不可思议也非人力所能达到的。问题还不在于应该忠于他被迫追随的那个营垒,也不在于他需要自卫。问题在于他必须遵循过去的惯例,服从他眼前和周围种种事变的规律。对此无动于衷,是大逆不道的。得像别人一样地行动。正在进行战斗,人家向他和他的同志开枪,所以应该还击。
因此,当趴在一起的电话员抽搐一阵后仰身不动了,日瓦戈就爬过去解下他的背包,拿起步枪,回到原来位置上,一枪一枪地放起来。
但是怜悯心使他不敢瞄准他所赞赏和同情的青年人。而糊里糊涂地朝天鸣枪,也过于愚蠢荒唐,违背他的本意。所以他等到在他和目标之间不会有进攻者出现的一瞬间,朝着焦树的目标开了枪。这里他用了自己的方法。
他一边不断校正瞄准器,一边轻轻地不用劲地扣扳机,好像不打算射击似的,这样直到机头掉下,发生巨响,似乎一切完全出乎意外。就这样,日瓦戈一向枪法很准,把枯树低垂的干枝打得四处乱飞。
可是,太可怕了!不论日瓦戈医生怎样倍加小心,生怕击中什么人,在枪响的关键的刹那间,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进攻者,总还是进入了他和枯树之间的瞄准线上。有两个人被他打伤,第三个人就倒霉了,被他打死,倒在离大树不远的地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