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 第六章(第4/6 页)
“没有一点粗暴无礼。”
“您把他们吓坏了,先生。”将军大声嚷着。
“根本没有的事。我还在柏林的时候,我的耳边不停地响着德国人拖长声音说‘是’,听得腻烦透了。今天我在林荫道上遇到他们俩,不知由于什么缘故,这个‘是’突然涌进我的脑海,刺激了我……况且,男爵夫人遇见我已经有三回,照例总是冲着我走来,仿佛把我看作一条虫子,举起一只脚就能踩死。您总也承认,我也可以有自尊心的吧。我摘下帽子,彬彬有礼地(请您相信确实是彬彬有礼地)说:‘夫人:能做您的奴仆,不胜荣幸。’男爵转过身来喊‘站住’,我突然情不自禁地也喊‘是’。我喊了两声。第一声平平常常,第二声使足劲儿拖长了声音。全部经过就是这样。”
说实话,我十分欣赏这种调皮透顶的解释。我真想添枝加叶地把事情的经过说得天花乱坠。
我越说越觉得津津有味。
“您在开我的玩笑。”将军喊了一声。他转过身去用法语对法国人说,这件丑事是我一手造成的。德·格里轻蔑地冷笑一声,耸了耸肩膀。
“噢,您别这样想,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我对将军大声说道,“我的行为当然是不好的,我可以非常坦率地向您承认这一点。我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瞎胡闹,恶作剧,但是——不过如此而已。您要知道,将军,我现在后悔得要命。但是又有一种情况,甚至叫我不想后悔。近来一段时间,大概有两三个星期,我总觉得自己不那么正常,容易激动,爱发脾气,怪念头很多,有时候简直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是的,我有几回真想突然找到德·格里侯爵头上,对他……不过,话可不能完全讲明,要不然他会气死的。总之一句话,这都是病态。我不知道,我如果向武梅海姆男爵夫人道歉(因为我打算向她道歉),她会不会考虑这种因素?我认为她是不会考虑的,尤其是据我所知,目前司法界都开始在滥用这种因素:律师在刑事诉讼中常常替自己的委托人辩护,说他们在作案时神志完全不清,这分明是一种疾病。律师说:‘他杀了人,却什么也记不清。’您瞧,将军,医学界人士也随声附和他们,肯定地说,确实有这样的疾病,一时的神经错乱,一个人几乎会神志不清,或者是迷迷糊糊,恍恍惚惚。但是男爵和男爵夫人是老派人,并且又是普鲁士的容克贵族和地主。他们想必还不了解法医界的这种进步,因此他们就会听不进我的解释。您的看法怎么样,将军?”
“够啦,先生!”将军憋着一肚子怒火,厉声说道,“够啦!我要想法子从此永远不让您跟我调皮捣蛋。您不要去向男爵夫人和男爵赔礼道歉。跟您的任何接触,哪怕您光是去赔礼道歉,他们也会觉得有失他们的体面。男爵得悉您是我家里的人,便在游乐宫找我说话了,我可以老实告诉您,他还要求我加以处理,给他个满意的答复。您明白不明白,您把我逼到什么地步啦,先生?我,我不得不向男爵赔礼道歉,并且向他保证,从今天起您就不再是我家里的人……”
“且慢,且慢,将军,您所说的‘我不再是您家里的人’,是不是他自己坚决提出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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