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第3/3 页)
旅游者如今拜访那个一代伟人的出生地,观看具有那个时代特征的家具——家具为了能永远珍藏,用长毛绒绳子围了起来,大家自觉地站在绳子外面——那个时代和我有意外之缘,我怀疑他们能否感受到与之相联系的自豪感。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图书管理员在索引卡上填上多少我发表过的论文的标题,我都将作为曾在巴雷特扔过苹果的人流传后世。
七十年代2 是科学发现多得惊人的时代,那时出生的人除了风筝或玩具气球外再没见过会飞的东西(就我理解,玩具气球有三四个州现在还允许使用,尽管最近德·萨顿博士对此问题发表了几篇文章)。对他们来说,想象飞机已经不是件容易的事了,特别是这些辉煌壮丽的机器展翅飞翔的旧照片缺乏只有艺术才能将其保存下来的生动性。但说来也够奇怪的,从没有哪位大画家将飞机选为专门描绘的对象,将他的天才注入其中,从而使飞机的形象得以保存,不致变质。
我认为自己对待生活的态度在许多方面都是过时的了,而这许多方面也碰巧都在我研究的科学分支以外。很有可能我这么老的人人格是分裂的,就像那些欧洲小镇,一半在法国,另一半却在俄国。我知道这一点,小心前行。我根本没有打算提高自己对飞行器的兴趣,也没有病态地后悔没有研究飞行机器。但与此同时,我又无法抑制把过去当作一首交响乐而向往的浪漫情怀。
在过去遥远的岁月中,从当地机场起飞到地球上的任何一点所用时间不会超过六十小时。那时一个男孩对飞机的了解,可以从螺旋桨毂盖到方向舵平衡调整片,也能根据翼梢的状况或驾驶舱活动突出程度区分飞机的种类,甚至还能根据夜空中排放的火焰模式来判别;于是和那些疯狂的自然探索者——林奈3 之后的分类学家展开了认识事物特征方面的竞赛。一个机翼和机身构造的截面图会给他强烈的创造快感。他用轻木、松木和回形针制成的模型让他对制作过程激情倍增,欲罢不能。与制作过程相比,结果似乎毫无意义,好像东西一旦成型,灵魂便出窍离去了。
获取与科学,存留与艺术——这两对各有其妙,但它们会合起来时,便是世间最高境界。所以我要踮着脚尖离开,向我的童年告别,在它最典型的时刻,以它最可塑的姿势:沉迷于低沉的嗡嗡声之中,让这声音在头顶上方颤动,聚集音量;它静止不动,忘记了它跨着的温顺自行车——一只脚踩在脚踏板上,另一只脚的脚尖触到了沥青路面,眼睛、下巴、肋骨都抬起来,向着裸露的天空;天上一架军用飞机过来了,速度快得可怕,只在飞机的中部变成了尾部、机翼和轰鸣声远远消失后,那底色才变成不慌不忙的广阔天空。令人羡慕的怪物,了不起的飞行器,它们过去了,它们消失了,就像成群的天鹅在一个春天夜晚振动千万只翅膀,哗啦啦飞过了缅因州的骑士湖,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飞向哪里:是哪个种类的天鹅,科学上没有界定,以前没有见过,今后也不会再见——然后天上空无一物,除了孤星一颗,犹如一个星号,标志着一条无从知晓的脚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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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lexander Hamilton(1757—1804),美国开国元勋之一,宪法的起草人之一,曾是美国的第一任财政部长。
2 这里指的是十九世纪七十年代。
3 Carl Linnaeus(1707—1778),瑞典自然学者,现代生物学分类命名的奠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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