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节之雨(第3/5 页)
他的妻子,一个体态丰满的女人,戴着金色的假发,长着一双忧郁的眼睛,微微笑了一下。她向约瑟芬妮淡淡地道了谢,故意拖长法语的元音。约瑟芬妮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笑。她觉得燥热,难受。她又说开了,她感觉到她说的事情不合时宜,但她还是控制不住,继续往下说。
“是的,这个时候俄罗斯是没有复活节……可怜的俄罗斯啊!唉,我记得那里的人经常在街上相吻,我的小埃莱娜这一天看起来像个小天使……唉,一想起你们的漂亮国家,我往往从夜晚哭到天明。”
普拉东诺夫夫妇总觉得这样的谈话并不愉快。他们从不和外人谈及他们丧失了的家园,就像落难的富人,自己眼下的贫困要深藏不露,甚至要比从前显得更高傲,不可接近。所以说,约瑟芬妮根本就觉得他们一点也不爱俄国。通常她拜访普拉东诺夫夫妇时,她总是想,只要她饱含热泪地谈起美丽的俄罗斯,他们夫妇就会突放悲声,开始追忆昔日岁月,他们三个就这样整晚促膝而谈,一起回忆,一起哭泣,紧紧握着彼此的手。
实际上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普拉东诺夫总是捋着胡子,出于礼貌点头示意,神情冷淡。他的妻子则尽量岔开话题,打听哪里能买到最便宜的茶叶或肥皂。
普拉东诺夫又开始卷起烟来。他妻子把卷好的烟平放在一个硬纸板盒里。他俩都打算先小睡一会儿,然后去街口那座希腊东正教教堂参加复活节守夜仪式。所以他们只想静静地坐着,自个儿想自个儿的心事。他们的儿子在克里米亚战死,他们通过几个眼神,或几个看似心不在焉的微笑,就足以表示对儿子的怀念。要么就说说复活节的琐碎事,说说泊赫塔玛兹卡亚街上的另外一座教堂。而现在这位喋喋不休、多愁善感的老太太带着她那双忧愁的深灰色眼睛来了,叹息声不绝于耳,很可能要坐到他们两人要走的时候。
约瑟芬妮终于不说话了,满心希望他们请她一起去教堂,然后和他们一起吃早餐。她知道他们前天就烤了俄罗斯的复活节蛋糕,虽然她因为发烧不能吃,但如能受到邀请,那仍然是多么愉快、多么温馨、多么喜庆的事啊。
普拉东诺夫磨磨牙,摒住一个哈欠,偷偷看看手腕,看看小表盘下面的指针。约瑟芬妮明白他们不会邀请她,便起身告辞。
“你们需要稍微休息一下,我亲爱的朋友,不过我走之前有句话想对你们说说。”约瑟芬妮走近了也站起来的普拉东诺夫,用洪亮的、不连贯的俄语大声说道:“基督已经复活了!”
这是她最后一丝希望,希望唤起甜美的热泪,唤起复活节之吻,唤起共进早餐的邀请……可是普拉东诺夫只是挺挺肩膀,压住一声笑说:“瞧瞧,小姐,你俄语说得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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