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蜜甜的花楸(第2/22 页)
仿佛这片云层下阴森雄浑的林子,绊了一跤,往下栽去,眼看要坠入地底下去,千钧一发之际幸运地留在了大地上,于是得以保全,如今还在下面呼啸。
不过林冈另有更妙之处。它的周围全是陡立的巨大花岗岩,很像史前时期石冢上刨光的石板。日瓦戈第一次到此,见后便断定,这块岩石地绝非出自天然,它带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这里可能是古代多神教的庙宇,不知是什么偶像崇拜者,曾在此处祭祀神祇。
在一个阴冷的早晨,此处执行了对阴谋案十一名主犯和两名酿私酒卫生员的死刑。
二十名对革命忠心耿耿的游击队员,以司令部特别卫队为核心,把犯人们押解到此。他们围成半圆形,举枪快步把犯人赶到石崖边上;除了跳崖,这里是再无出路。
审讯、长期禁闭、拷打,使他们没了人样,满脸胡须,面色发黑,有气无力的,像幽灵一样可怕。
从开始审查就下了他们的枪。这会儿谁也想不到再摸摸他们临刑前身上是否有武器,认为这样做太卑鄙,是嘲弄死到临头的人。
突然间,同夫多维钦科并排走的他的朋友,和他一样也是个思想上的老牌无政府主义者勒扎尼茨基,朝押送的人们开了三枪,目标对着西沃勃利艾。勒扎尼茨基是个神枪手,但由于紧张,手一抖没有击中。又是出于对过去同志的照顾和怜悯,押解的人们没有扑向勒扎尼茨基,也没有不等统一命令便提前放枪。勒扎尼茨基还剩有三发子弹,但愤怒间忘了这一点,加上懊悔失手未中,举起勃朗宁就往石头上摔去。一击之下响了第四枪,误伤了犯人帕奇科利的腿。
卫生员帕奇科利大叫一声,抱住腿摔倒在地。在他身旁的帕夫奴特金和扎哈尔·戈拉兹德赫,架起他来便向前拖,怕同伴们慌乱中把他踩了,因为此刻人们除了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帕奇科利跛跳着一条腿朝赶他们过去的石崖边走去,因为受伤的脚不敢着地,一面不停地嚎叫。他这非人的哀吼很有传染力。所有的人像得到信号一样,都不再能控制自己。于是乱成了一团。响起骂人声,有人哀告求情,有人诅咒。
少年犯捷廖沙掀掉一直戴在头上的镶黄边的中学制帽,跪在地上爬着跟那群死囚往可怕的石崖退去。他捣蒜一样向押送队叩头,不停地哭叫着央告,神志已不很清楚:
“我错了,弟兄们,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别打死我呀。我这么小,死得太早。让我再活几年,再看一眼我的妈妈。原谅我吧,弟兄们,饶了我吧,我要吻你们的脚,给你们背水。哎呀,可惹了大祸。完了,妈妈,妈——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