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了一篇关于物质和精神之宇宙的随笔(第3/15 页)
“现在,让我们用命题人自己的逻辑来检验他提出的任何一个自明之理。让我们以最公平的方式来对待穆勒先生。我们不会让这个问题得到一般的结果。为便于研究,我们不会选普通的自明之理——不会选他那些因为仅仅是暗示而减少了其荒谬程度的自明之理,即被他称为第二流的命题——仿佛在界定一个确凿无疑的真理时,其确凿性还可以多一点或少一点似的:——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们不选那种其无可争辩性大可争辩的自明之理,就像在欧几里得《几何原本》中发现的那类。譬如说我们不会去谈论这样的命题,如两条直线围不成一个空间,或整体永远大于该整体的任何部分。我们将为这个逻辑学家提供每一种 方便。我们将马上举出一个他认为绝对毋庸置疑的命题——一个无可争辩的命题之典范。该命题是:——‘矛盾双方不 能同时为真理——即不能同时存在于自然之中。’举例来说,穆勒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此我举一个所能想到的最有力的例证——一棵树必定要么是棵树,要么不是棵树——它不可能同时是棵树又 不是棵树:——这句话本身完全成立,非常适合作为一个自明之理,直到我们将其与前几页上所坚持的一个自明之理进行对照——换言之,与我先前抄录的一句话进行对照——直到我们用其命题者自己的逻辑对其进行检验。穆勒先生断言:‘一棵树必定要么是棵树要么不 是棵树。’很好:——那现在请允许我问,为什么 。对这个小小的疑问只有一种回答:——我谅也没有任何人能想出第二个答案。这唯一的回答就是:——‘因为我们发现不可能想象 一棵树会是别的什么,它只能要么是树要么不是树’。我再说一遍,这就是穆勒先生的唯一回答:——他不敢说还有第二个答案:——然而根据他自己的论证,他的回答显然压根儿就不是答案;因为他难道不是已要求过我们承认,作为一个自明之理 ,能否想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 作为其判断标准?所以他的立论——他全部 的立论就犹如大海上没有舵的船。请别说这只是普遍规律中出现的一个例外,因为要我们去想象一棵树既是树又 不是树,这种‘想象之不可能性’的确太大了。我说别试图进行这样的诡辩;原因有三:其一,‘不可能性’没有程度 ,因此不能说一个不可能的想法比另一个不可能的想法更 不可能:——其二,穆勒先生本人无疑对这个命题进行过深思熟虑,他已经尽可能明确并尽可能合乎逻辑地排除了所有例外,根据的是他前一个命题之强调式,即在任何情况下 ,能否想象都不能 作为自明之理的判断标准:——其三,即使真有可以接受的例外,那例外在此为何可接受还尚待说明。一棵树既是树又不是树,这是一个天使或魔鬼才会 有的概念,世间无疑有许多疯子或超验主义者也会这么认为。
“我现在与这些老前辈争论,”写信人继续道,“与其说是因为他们的逻辑显然太浅薄——坦率地说是毫无根据、没有价值而且完全稀奇古怪——还不如 说是因为他们自负而愚蠢地排斥除了那两条狭窄而弯曲的路之外的其他所有通往真理 的道路——他们那两条路一条是蜗行之途,一条是牛步之径——可是既不学无术又刚愎自用的他们竟敢用这两条路来限制灵魂——限制那酷爱在浩渺无垠、无‘路 ’可辨的直观领域翱翔的灵魂 。
“顺便问一问,我亲爱的朋友,尽管他们的学者没完没了地大谈特谈真理之路 ,可即便是瞎撞,那些盲从者中也没人撞上我们今天看得清清楚楚的这条最宽、最直、最可行的道路——这条庄严的光明坦途——这条壮丽的和谐 大道,这难道不正是那些猪猡和公羊对其信徒进行精神奴役的证据?他们居然未能从上帝的杰作中演绎出‘完全的一致性必然是绝对真理 ’这个极其重要的命题,这难道不令人感到吃惊?自从这一命题被宣告以来,我们前进的道路一直是多么平坦,多么通畅!凭着这个命题,探索真理的权利从那些鼹鼠手中被夺了过来,作为一项使命而不是一项工作交给了那些真正的思想家——那些最优秀的 真正的思想家——那些富有热情和想象且知识渊博的人。这些人——我们的开普勒们和拉普拉斯们——‘善于思索’并‘讲究理论’——你难道不能想象,要是我们的老前辈能从我背后偷看到我写下的这两个词组,他们会发出什么样的大声嘲笑?我再说一遍,这些开普勒善于思索并讲究理论——只不过他们对自己的理论进行修正——归纳——筛选——一点一点地清除掉自相矛盾的浮渣——直到一种毋庸置疑的一致性终于脱颖而出——由于这种一致是一种一致,连感觉最迟钝的人也承认它是绝对而当然的真理。
“我常常在想,我的朋友,连下面这样的问题也肯定让一千年前的那些教条主义者伤透过脑筋,那就是他们不得不断定密码专家到底是走他们那两条路中的哪条路才能破译异常神秘的密码——或者说商博良[19] 到底是通过哪条路才成功地破译了古埃及象形文字,从而把人类引向了那些埋藏了许多个世纪的极其重要而且不可计数的真理。难道下面这个问题不曾让那些盲从者格外犯难,那就是他们所有真理中那个最重要而伟大的真理——即万有引力定律——到底是通过他们那两条路中的哪一条获得的?牛顿是从开普勒的三大定律推演出万有引力定律的。而开普勒早就承认他的行星运动三大定律是猜出来的——正是对这些定律的研究使那位最伟大的英国天文学家发现了那条原理,即所有(现存的)物理学原理之基础,若要追究这基础的根源,那我们马上就会进入那个朦胧的形而上学的王国。是的!——开普勒猜 出了这些极其重要的定律——也就是说,他想象 出了它们。若是曾有人请他说出他发现那些定律是通过演绎之路还是归纳之路,那他的回答很可能是——‘我对道路 一无所知——可我的确 知道宇宙的结构。这就是宇宙。我凭我的灵魂 领悟了它——我仅仅凭直觉 到达了它。’唉,可怜而无知的老人!难道竟可能没有一个形而上学家告诉过他,他所说的‘直觉’就是从演绎 或归纳 中得出的结果,只不过演绎 或归纳 的过程过于虚幻,结果避开了他的意识,逃离了他的理性,或者鄙弃了他的表述能力?这是多么的遗憾,某位‘道德哲学家’竟然没早点让他明白这些道理!他发现三大定律并不是非法地仅凭直觉,而事实上是凭着正派而合法的手段——也就是说,他实际上是通过猪猡之路,或至少是通过公羊之路,才进入了那些宏大的殿堂,发现了那些闪闪发光、被人忽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永恒而无价的宇宙之奥秘,若是他在弥留之际能知道这一切,不知他会感到多么宽慰!
“是的,开普勒本质上是个理论家 ;但这个如今 神圣而庄严的称号在古代却是一种极度轻蔑的称呼。只是到了今天 世人才开始感激那个非凡的老人——才开始应和他那首用语言奏出的预言式的、诗一般的、令人难忘的狂想曲。对我而言,”那位不知名的写信人继续道,“我甚至一想到那段话语心中便会燃起一团圣火,我觉得即使把那段话重复千遍万遍我也听不够:——在结束这封信之际,让我们再把这段话欣赏一遍:——
我不在乎我的作品是现在被人读还是由子孙后代来读。既然上帝花了六千年来等一位观察者,我可以花上一个世纪来等待读者。我赢了。我已经偷了古埃及人的黄金秘密。我将纵容我神圣的愤怒。”[20]
这封即使不说是大言不惭但也令人莫名其妙的信就抄到这里[21] ;也许从任何方面对这位写信人——不管他是谁——的想象加以评论都是愚蠢的行为,这些想象不说是标新立异,至少也是想入非非,与我们这个时代举世公认并根深蒂固的观点完全对立。所以,还是让我们继续探讨我们本来的主题——宇宙 。
这个主题允许在两种讨论模式中选择一种:——我们可以从近到远 或由远而近 。前者从我们自己的着眼点开始——即从我们居住的地球开始——推延到太阳系其他行星——然后到太阳——再从太阳到银河系——最后穿过其他河外星系无限地向远处追溯;后者则从我们所能想象的无限远的某一点开始,最后回到人类的居住地。通常——也就是说在一般关于天文学的论著中——除了某些例外,第一种模式常被采用:——这显然是因为那些论著的目的仅仅在于天文学上的事实 和原理,而达到这一目的的最佳途径就是从因近在眼前而已知的范围逐渐延伸至因遥远而变得模糊的空间。但为了达到我现在的目的——即要使读者能够像是从远方看上一眼那样对个体 的宇宙有个清晰的概念——更可取的模式显然应该是从大处到小处——从中心到边缘(如果我们能确定一个中心)——从开始到结束(如果我们能想象出一个开端),不过以这种模式展现一幅景象很难(如果并非不可能)让不谙天文学的读者完全理解诸如与量有关的一些问题——量的意思是多少、大小和远近。
鉴于此,清楚明了——易于理解,在各个方面都是我整体构想的主要特征。对一些重要论题,我宁肯不厌其详地啰唆也不愿留下丝毫晦涩。不过深奥难懂并非是与主题有关的一种特性。凡适当循序渐进者均可轻而易举地读懂本文。仅仅是因为我们要走的微分学之路有个别地方尚未铺上踏脚石,所以涉及微分学的问题读起来不像所罗门·西索先生[22] 的十四行诗那么好懂。
所以,为了消除所有会导致误解的可能,我认为可以一开始就假定读者甚至对天文学上非常明显的事实似乎也一无所知。在使上述两种讨论模式结合的过程中,我打算利用它们各自特有的优点——尤其要利用必然会作为这种打算之结果而出现的细节上的相互作用 。在用由远而近的模式开始之同时,我将随时准备回头去追溯前文已提及的那些有关量 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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