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点钟的直达快车(第2/14 页)
窗外既看不见道路,也看不见墓地和菜园,只有暴风雪在肆虐,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飞旋。也许是暴风雪发现了尤拉;暴风雪意识到自己有无限的威力,洋洋得意地显示自己如何震慑住了孩子,它呼啸着,狂吼着,千方百计想吸引尤拉的注意。白茫茫的风雪巨浪,一层又一层从天空不停地倾泻到地面上,仿佛是一块块白色的裹尸布,笼罩在大地上。此刻世界上唯有暴风雪在大施淫威,没有什么堪与它相匹敌。
尤拉爬下窗台,第一个念头就是穿上衣服,跑到院子里去做点什么。他一会儿担心修道院的白菜被风雪埋住,再也挖不出来了,一会儿又害怕母亲被埋在雪里,无力反抗,会越陷越深,离他越来越远。
结果他又哭了一场。舅舅从梦中惊醒,给他讲基督对人们的保佑,安慰了他一番。然后舅舅打个哈欠,走到窗前沉思起来。他们开始穿衣。天光渐渐发亮。
<h2>三</h2>
母亲在世的时候,尤拉并不知道父亲早已遗弃了他们母子俩。父亲浪迹于西伯利亚和国外形形色色的城市,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并且早把万贯家财挥霍一空。人们总是告诉尤拉说,他父亲有时在彼得堡,有时去参加商品交易会,最常去的是伊尔比特。
后来,一向多病的母亲发现得了肺结核。她开始常去法国南部和意大利北部治疗,尤拉陪她去过两次。他常被托付给别人照料,这些人又常常更换。就在这种动荡和不断的猜测中,尤拉度过了童年。他已经习惯了这类变化;在长期不安定的生活环境里,父亲不在家,对他来说也不足为奇。
他小时候还赶上了日瓦戈家族的好时光,那时他家的姓,常被人们用去给许多极为不同的事物命名。
当时曾有过日瓦戈纺织厂、日瓦戈银行、日瓦戈公寓、系领带和别领带用的日瓦戈佩针,甚至有一种浸糖酒的圆形蛋糕也叫日瓦戈;有一个时期,在莫斯科对马车夫说一声“去日瓦戈家”简直就像说了句“去爪哇国”,车夫就会拉着雪橇把你送到一个遥远的“国度”,你会进入一座宁静的花园。低垂的云杉枝,挂着白霜,乌鸦飞落枝头,霜花簌簌而下。乌鸦的呱呱声传到远处,仿佛是树枝折断的声音。几只纯种猎狗,从林中通道后边的新房子那里,穿过大路跑来。那里已时近傍晚,灯火通明。
然而,转眼间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他们的家业衰败了。
<h2>四</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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