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者译丛》序(第2/2 页)
我把摞在手头的十种书,未及焚毁的历史,取名为《流放者译丛》而奉献于读者之前。这些作者或传主,都是知识分子作家。在一个极端的变态的历史时段,他们同许多职业革命家及将领们一起,成为苏维埃政权的最危险的敌人。贡布罗维奇说:“我觉得任何一个尊重自己的艺术家都应该是,而且在每一种意义上都必然是名副其实的流亡者。”这里称之为“流亡者”,除了这层意思以外,还因为他们并非一生平静,终老林下的顺民或逸士;其中儿近一半流亡国外,余下的几乎都是遭受压制、监视、批判、疏远,而同时又坚持自我流亡的人物。在内心深处,他们同权势者保持了最大限度的距离。
大半个世纪过去了。苏联作家足够经受了时间的严酷的考验,他们无愧为从博大深厚的黑土层生长起来的人道主义传统的继承者。对此,美国著名记者索尔兹伯里赞扬说:
俄国有这样的诗人多么值得庆贺;他们那么伟大,他们的伟大在于为了生存必须战斗,而他们知道必须战斗。敌人就在那边,清晰而明显。甚至在他们的前辈西蒙诺夫们、爱伦堡们、曼杰施坦姆们、茨维塔耶娃们、阿赫玛托娃们指出敌人之前他们就懂得了。诗人清楚他们的使命。那就是讲真话。让俄国人听到真实情况,不管多么可怕。讲了,再讲,才能使人们听到他们的声音。我多么羡慕俄国有这些诗人!一百年后,他们的声音,他们的勇气,他们的诚实将使俄国多么为之骄傲!
苏联对我国的政治生活的影响是巨大的,既点燃火光,也投下可怕的阴影。书中描写的时代氛围,事件,众多苦难的制造者和承担者,等等,都是我们所熟悉的。今天,当我们为了确立未来的坐标而回首前尘的时候,当我们凝视历次政治运动的累累伤痕,寻思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恶梦的时候,当我们困惑于一种气候而废然中止手头的工作的时候,面对发烫的书,我们的中国作家,广大的青年公民作何感想?它们能够在多大程度上触动和开启我们?而我们,只要站在人类的同一立场上,是否经得起良心的最后的质问?
1995年6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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