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第2/9 页)
在听过他更多的故事之后,我认为这些故事的水平足可以找家出版商出版,可先生却坚持认为这些故事只是为他的家人所写,等让·吕克长大后,可以由他来决定要如何处置。
劳拉开始气愤地抱怨我陪她的时间太少了。她说的没错。我很享受跟那两位伙伴相处,甚至有几次还被邀请与他们一家人一起用餐。薇洛妮克夫人对我的态度比她的父亲和儿子要略微冷淡些,但我很喜欢跟他们在一起,当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我甚至有些不愿离开。
我想办法安抚劳拉,向她保证第二天晚上会陪她,可通常都会食言。老先生对待我就像对待儿子一般。他觉得我是个好人。与劳拉所能给我的一切相比,拥有一个家庭对我而言更具有诱惑力,不过,我还是继续在跟她上床,毕竟,作为一个男人,生理需要总还是有的。
我打印着那些故事,费劲地把它们粘贴进皮封本里,渐渐地,我感觉自己跟老先生和小男孩走得越来越近。我成了他们秘密天地中的一员,他们没有丝毫顾虑地接纳了我。我享受他们的陪伴,没有丝毫厌倦,我突然意识到,我跟劳拉在一起似乎根本是在浪费时间,好像没有任何的情爱关系能够比我们三个男人之间的这种柏拉图式的关系更有价值,我们就像是一个家族中的三代人。她的爱意与活力对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吸引力,她的唯一作用只是满足我的性需求。她身上我从前喜欢的那些特质现在都已经毫无意义,就好像女巫的魔法突然失效了一般。我新建立的这种关系感觉更加纯粹。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能够对人倾吐内心的想法。我把我父亲对我的漠视告诉了先生。听完他十分震惊,疑惑地摇着头,仿佛在说:“怎么会有人不为你这样一个孩子感到骄傲呢?”看到他的态度,我更爱他了。他说剩下的誊抄工作一个暑假是完不成的,我高兴地答应他明年我会再来。
实际上,我根本就不想离开。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想到又要回到那孤单冰冷的小公寓,我就感到十分厌恶,即便是劳拉的爱慕也无法缓解我对未来的焦虑。
这个时候,我对自己的前途深感忧虑。跟我的大多数同学不同,我没有来自家庭的支持,在都柏林的生活也只是勉强能够糊口。我将自己的窘境隐藏得很好,我买了些不错的二手衣服,书是借来的,文具是偷来的,私底下,我都是靠茶水、面包,还有从水果市场白拿回来的水果充饥。朋友们都以为我父母生活在某处的乡下,我也从不让任何人去我的小公寓。我会在朋友家小住,见见他们的家人,更多地去了解世界上另一半人群的生活。我迫切地想要拥有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但却找不到实现这一目的的门路。我羡慕他们的生活方式,也羡慕他们不用为自己的将来而焦虑。我既没有别人似乎都有的各种重要人脉,也没有能够建立这些人脉所需的资本,最底层的公务员工作可能是我面临的唯一出路。当我找丹尼尔神父借去法国的路费时,他很委婉地告诉我他除了大学学费之外,无法再继续给我提供生活上的支持了。我们彼此都颇为尴尬。对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感激不已。他又一次提出我可以回学校去教书,但这根本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好不容易逃离了寄宿学校,绝不可能再回去。那时候我得到了相当多的女性青睐,但可以预见到的是,一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没有哪个名门望族会允许他们的女儿嫁给一个身无分文的无名小卒。我需要好好打算一番。
我要怎样做才能迫使戴格斯一家邀请我留下来呢?我要如何才能让戴格斯先生喜欢我喜欢到愿意“收养”我的地步?我要是肯花点心思,应该能勾引到薇洛妮克夫人,不过我对她没什么兴趣,不管怎么说,在我梦想的未来中,我要做真实的自己,不能有虚假。我不想生活在谎言之中。至少当时我是这样想的。
我的法语水平足以跟当地人交流。我知道戴格斯先生在战争期间的诸多英勇事迹。他是公社里的英雄。我有没有可能也成为一个英雄呢?如果我救了别人的命呢?我开始幻想自己要如何才能达到先生的偶像级地位。闲暇时间里,我喜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能被他们欣然接纳为家庭的一员。假如我救了让·吕克的命呢?这样是不是就能获得他们的忠心和感激?他们会不会求我留下来,以家庭成员和守护者的身份,永远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但我发现,我要想救让·吕克的命,首先必须要将他置于危险之中,而这一点,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便如此,对于未来的浪漫幻想始终萦绕在我心头无法散去。梦想中的一切感觉那么真实,仿佛已经实现了一般,我对那位老人家和他外孙的感情也在日益加深。
后来,我又想,要是我拯救了这座城堡呢?这种壮举的重要意义一定比得上拯救一条生命了吧。如果我动动脑筋,这个方案也许真的可以成功。经过数个星期,这个想法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但一开始我其实真的只是把它当作自我慰藉的幻想而不是一个计划,是用来思考琢磨的,就像解答数学等式作为消遣一样。渐渐地,我开始带着明确的目的留意着四周,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来查看整个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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