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6/8 页)
或许,他是在施暴的过程中杀死了她,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是体格上的不相称造成的,或者是她自己终止了生命。跟某些地球人一样,艾斯珊人有那种完成求死愿望的诀窍,可以终止生命。不管怎么说,是戴维森杀害了她。这种谋杀以前也有过。以前没有过的是塞维尔的所作所为,那是在她死后的第二天发生的。
留波夫到达现场的时候只赶上了结尾。他还记得当时的声音,他自己头顶烈日,沿着那条主街奔跑;他也还记得那尘土,那围成一圈的人群。打斗大概只持续了五分钟,但已经足以打杀一个人。当留波夫赶到那儿时,塞维尔已经满脸鲜血,如同一个玩偶一般被戴维森任意耍弄,但塞维尔不断爬起来扑上去,不是狂暴的愤怒,而是带着一种冷静而理性的绝望。他一次次反扑过去。最后,反倒是戴维森被那种可怕的顽强吓得发了狂。他侧面一击将塞维尔打倒,上前抬起他的皮靴朝他的脑袋踩下去。留波夫就在这时冲进人群,终止了这场打斗(十到十二个男人带着嗜血的劲头看着,但已多少平息下来,支持留波夫让戴维森住手)。打那时起留波夫就讨厌戴维森,对方也恨他,因为他阻止了一个杀人者和他的死亡。
我们其他人或许会将其视为自杀,因为作为凶手的塞维尔想杀害的是自己。他只是要一次又一次地杀死自己罢了。
留波夫把塞维尔抱起来,他重量很轻。塞维尔残损的脸紧贴着留波夫的衬衫,鲜血渗透进去,沾上了留波夫的皮肤。留波夫把塞维尔抱到自己的那间平板房里,用夹板固定住塞维尔的断腕,尽力处置他脸上的伤口,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夜复一夜尝试着跟他交谈,驱散他那凄凉的悲伤和耻辱。自然,这些都是违反规定的。
没有人向他提及这些规定和条例,他们没必要这样做。他知道,殖民地军官对他抱有的些许好感必定丧失殆尽。
他以前一直小心谨慎,不去触怒总部,只对一些残暴对待当地土著的极端事件提出反对,用心说服而非敌对蔑视,以保存自己那点儿可怜的权力和影响。他无法避免对艾斯珊人的剥削。情况远比他在临行训练时所预想的糟糕。但他此时此地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他向管理局和法规执行委员会提交的报告——要等到一来一回的五十四年旅行以后——可能起到了某种作用。地球方面甚至可能认为在艾斯珊所实行的开放殖民政策是个可怕的错误。等五十四年也比永远等不到强。如果他让自己的上级失去耐心,他们就会对他的报告严加审查或者让它们作废,那就任何希望都没有了。
但现在他愤怒之极,顾不得这些策略了。让那帮家伙见鬼去吧,如果他们把他照顾朋友看成是对地球母亲的冒犯、对殖民地的背叛,随他们的便。如果他们认定他是个“睽嗤爱好者”,那么他对艾斯珊人的用处就会大打折扣;但他无法将一种可能的、普遍的利益置于塞维尔的紧急需求之上。你无法以出卖朋友为代价拯救他人。戴维森因为塞维尔这场打斗受了点儿小伤,又因为留波夫的干预而大为光火,他一直在附近转悠,扬言要结果了那个反叛的睽嗤。如果给他机会,他一定会下手的。留波夫一连两个礼拜日夜守在塞维尔身边,随后带着他飞到西岸的小镇布罗特,塞维尔有亲戚在那儿。
没有规定帮助奴隶逃跑要受到惩罚,因为艾斯珊人尽管实际为奴,但名义上却是“自愿本土劳工人员”。留波夫甚至没有受到训诫。不过从此以后,普通军官们对他从部分不信任变为完全不信任了;甚至他在特殊部队的同事们,包括外空生物专家、那些农业和林业协调员,还有生态学家们,他们以不同的方式让他知道,他的行为不合常理,是堂吉诃德式的异想天开,或者十分愚蠢。“你以为你到这儿野餐来了?”戈塞这样问道。
“不,我不认为这是什么该死的野餐。”留波夫闷声闷气地回答。
“我真弄不明白,一个高智生物专家怎么会自觉自愿跟开放殖民地搅在一起。你很清楚你所研究的生物会被埋到地底下,有可能会彻底灭绝。这是规律。人性就是如此,你应该明白你无法改变这些。这样的话,你又何必来这儿守望进步过程呢?是受虐心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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