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会稽郡吴县。 项氏居所,一个身高近八尺的少年正踞案大嚼,一口粘糕沾霜糖一口蜂蜜水的,吃得正欢。 项梁与郡守殷通交游回来,想起侄子正在学兵法,于是拐了个弯,到了侄儿的院子,一进来就见他没在读书,倒是吃得神采飞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顺手从廊下拎起根棍子就骂。 “吃吃吃,一大坛蜂蜜半个月就没了,你不听商贾递的话是不是,牙还要不要?” 这是韩川知道甜味对人的吸引,怕霜糖生产得多了,有嗜甜的吃太多坏了牙,要求商贾买卖时必须说明甜食伤牙的害处,否则便换人交易。 不过就算商贾把提示写在竹片挂在坛子上,喜甜食的人不管还是不管,吃还是吃,就比如这个项氏少年。只不过像刘季萧何那样的人家,得人所赠或是偶尔买一次,吃起来俭省,自然不会坏牙。而有钱人家买得起,牙齿就要当心了。 眼见叔父的棍子袭来,少年跳起来就跑,极为熟练,边躲边大叫:“我就吃了一点!还有季父吃的,还有兄弟们吃的,不是我一个人!” 项梁不听,继续追打,“让你读书你不读,让你学剑你说要学万人敌!好,我教你读兵书,你在干什么?项籍你给我站住!” 项籍灵活的一个闪身,项梁踉跄了一下,吓了他一跳,不敢再闪了。就这一顿,项梁的棍子就下来了,自己都收不住劲。项籍抬手一挡,就听咔嚓一声,那棍子就断了。 “呃……” 项梁差点真打到侄子,自己也有点慌,手已经松开了,项籍接住棍子下意识地往一起凑了凑,接不上去,只能苦着脸递回给叔父,“叔父,要不你换根棍子打吧。” “还打什么,你都能打我了!” “不敢不敢,叔父想打就打,我不跑了。” 项梁沉着脸,心里却很高兴。兄长早逝,这个侄子就是他带大的,比自己亲儿子带得还用心。虽说不爱读书也不爱学剑,经常惹得他一肚子气,但是这身量,这体格,这力气! 妥妥是他项氏子孙,不堕家风。将来反秦的时机到来,他或许已经老了,就要指望这个孩子了。 一念及此,他又严肃起来,问道:“这个时候不读书,偷吃这些,你也不嫌腻!” 他看得都牙疼犯恶心。 项籍是一点不嫌腻,他就爱吃甜食。小时候的事他不太记得了,反正后来楚被秦所灭,项氏虽然还是大户,躲到吴县这种地方还能与郡守来往,但也远不是项梁年轻时那种贵族气派了,蜂蜜这种东西也不是经常能吃到。没想到从南方来的货物中却突然多出了许多蜂蜜,价格竟然也不算贵,他家的财力足以宽裕的买来许多放着。 项籍有点心虚地解释:“兵书我都读过了,古人写的书何必深究,我看明白了就行。叔父,这不是刚出的新鲜吃食,我尝个鲜么。” “都半个月了还新鲜!”项梁觉得自己迟早要被侄子气死,由他扶着落座,“你知道桂林县令的儿子么,说是十三,实足才十二岁,熟读兵书,被秦王赏识,已经从千夫长做到曲军候了。你呢?” 项籍不服气地昂起头,大声道:“熟读兵书,不过是又一个赵括!叔父何必拿一个受父荫的孩童来激我,我早打听过了,那韩信是招了数千夷人为兵才升的曲军候,一仗也没打过。能招人,也是因其父善抚民,夷人心服而已。若是我们起兵反秦,我打起项氏的旗号四下里走一圈,招纳数万人难道是什么难事吗!” 项梁语塞,他确实也没把韩信当回事,只是想刺激一下侄子,不想叫项籍说破了,弄得他恼羞成怒,伸手在项籍背上一拍:“就会顶嘴!你张叔父来吴县也提到过他,必是不凡的,哪像你,总不肯读书!” 不过话说回来,虽不爱读书,但平时在自家部曲中训练,阿籍还真有几分天赋,年轻人都服气他,排兵布阵虽不能实练,可推演起来也头头是道。项梁缓和了脸色,只唤人把甜食都给收了,锁到自己屋里,免得侄子年纪轻轻的真把牙吃坏了。 项籍顿时垂头丧气起来,还以为叔父真的以为自己不如十三岁的孩童才这么干,暗暗磨牙,心说张叔父自己也没打过仗,听说也不过是亡国后才读的兵书,他的评价算得了什么。那个姓韩的小子!好好好,你是秦将,将来反秦你别带兵跟我打,非捶扁你不可,然后抓到叔父面前让他看看,到底我能不能多吃几口蜜。 东海郡淮阴县。 张豚和陈虎石狡石箩都还在韩家上课,但上课的人换成了韩武。 江涵一直在教他们基础知识,数学几何物理之类。韩信能学的时间很少,算学学得很好,几何也不错,物理因为只是教常识,也还行。更难的就不教了,韩信是兵仙又不是牛顿,虽然真的很聪明,但他一来学那么多也没用,二来也确实在这方面也不算出众。要江涵这个金牌讲师来评价的话,大概就是不上补习班能考个本二的程度。 韩武跟着一块学,学习进度就比较惊人了。 现在韩武回到淮阴,还在跟系统继续学习,反正就是学得快了,他也能说是睡觉的时候老爷爷教的。对张豚他们就说是在咸阳学的,也没人怀疑。 张豚学得有点痛苦,哀嚎着:“为什么阿信不在家我还要来上课啊!” “因为我在呀。”韩武洋洋得意,扬起兄传的小树枝,摆出了为人师表的威严,“快做算术,快背书给我听,不然打手心哦。” “为什么阿信不在家我还要背这个兵书?” “因为我回家的时候阿兄就嘱咐我,不要让你们荒废了,最近还写信回来问你们学得怎么样了。”韩武扬起头,例行吹兄,“阿兄都是曲军候了,你不想跟他去打仗吗?” “想啊!”张豚咬牙切齿,恨不能把韩信抄给他们的兵书生啃了。 太难了啊,韩信也给他写信了,提了一堆问题,说他已经十五岁了,不能只背不学,要他回信时把答案和自己的见解写出来。 陈虎他们也都有份,但是他最年长,所以最难,还没人帮忙答。韩武问了几次,他都没把回信拿过来给他们寄出去,实在是脑壳都想疼了啊。 兵法也太难了。 石狡和陈虎已经完成自己的任务了,石萝虽然不知道自己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也要写,但她也完成了,几人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张豚笑,张豚嘟囔着:“我以后跟阿信去打仗,有阿信动脑子不就行了吗?” 韩武还没说话,石狡先嘲笑起来:“那阿信要你去干嘛,去帮他吃饭吗?” 张豚拍着胸口:“我一直在练武,我可以保护阿信。” 陈虎内向,并无嘲笑之意,真心发出了疑问:“阿信力气那么大,需要你保护吗?” “哈哈哈哈。”韩武顿时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是阿兄保护你吧!” 张豚恼了,不再理他们,气哼哼一个人坐到另一边去,叽哩哇啦地背起书来。 明天,明天他就把回信写出来。 林芦回到淮阴后没有搬家,也没有再盖宅院,现在家中人口简单,良人和长子都在外为官,多建屋还得再雇人,她觉得麻烦。桃溪里都是熟悉的人,处得也好,她住惯了。 现在她担起了在淮阴试种的职责,除了将韩川在咸阳弄出来的一些蔬菜带回来,以及培育玉米与棉花之外,就是空出家里的几亩地用来种牧草。 牧草不是天书上的内容,是江涵教的,并且给了种子——那自然是他跟系统要来的。现在韩氏已经立稳脚跟,不必再特别着急地立功,那就可以做得稳妥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