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军官出场,演员们都打起精神,这一段是他们学得最困难的地方,在舞台上走步套招,演出打斗的场景,最后以军官倒地身死为结。 长者举起一根削尖的竹竿,转头问仲:“秦国亡了,你要去作什么?” 仲扶着一根木棍喘息,四顾茫然,然后抹去头上的血,微笑起来:“秦亡了,我要回家成亲,我要回家娶我的阿鱼!” 台下哈哈地笑起来,笑着笑着有人又哭了。 项羽咂了咂嘴,有些感触但又不分明。他家世好,很难完全共情,但毕竟演在面前,多少也能感受到一些。刘邦想得更多,他觉着这齐国大概是要成气候的。 韩信却在想,不是“大楚兴,陈胜王”吗,怎么变成了“暴秦灭,陈胜王”? 这却是编剧们有意改动过。现在他们的合作对象可是齐国,项氏扶了熊心做楚王。他们辛辛苦苦排一场戏,到最后扬了楚国的名,那岂不是给人做嫁衣? 秦军俘虏何处去 谈判是项氏跟韩氏之间的事, 刘邦陪着项羽来,自己是没什么事的,他的部下都十分悠闲。唯有刘邦自己, 想到可能一直都没自己什么事, 再豁达也不免有点不乐。 尤其是在定陶的时候, 戚氏献女, 他本来还挺高兴,结果送入房中一看,根本不是他熟悉的戚夫人, 也不知道是戚家哪个女儿。生得不丑,但显然没有戚夫人貌美善舞。明显是戚家押注不完全在他身上, 所以才没送出最出色的女儿。 偏偏还没一个部下能理解。人都是走到哪一步才有哪一步的念想, 这个时候,像樊哙夏侯婴等人,也不过是指望着他能封个王,他们跟着他在属于自己的王国里各得封赏。 说不定都没指着他能封王,能封个侯也不错。 所以他把樊哙叫来一起吃饭的时候, 没心事的樊哙吃得特别香, 一边吃一边夸齐国人会吃, 果然是坐享鱼盐之利的山东大国,什么都不缺, 所以特别会琢磨吃食。 刘邦牙痒痒, 不过他也吃得特别香, 实在没什么立场说樊哙。 当然要说还是能说的。 “这哪是齐国弄出来的, 这是南越王和齐王弄出来的, 跟齐国那地方没关系。”他说着,挟了一条酸黄瓜在嘴里, 嚼得脆响,那种酸而鲜的滋味弥漫在口腔里,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什么主食也没用,空口吃光了。韩信军中要吃三餐,他们来了也跟着吃三餐,原本这酸黄瓜是早上那顿吃的,他实在喜欢,中午也吃上了。 以前他就挺喜欢吃东海郡的咸鸭蛋,现在又多了一样,酸黄瓜。 这是来了濮阳后,韩信刚赠送给他们的礼物。在宴上他们也吃过黄瓜,不过大宴上这种素食只作为配菜,让他们清清口。刘邦跟这个时代许多人一样,喜欢荤食,对蔬菜就算是喜爱也是一般。主要是这年头蔬菜不是水煮就是生吃,平民百姓也没什么烹饪手段,这辈子吃那味道真是够够的。现在就算炒菜改善了口感,刘邦这心里还是有偏见,不爱吃。 但酸黄瓜实在是合了口,打开坛子吃的第一口,他就爱上了。可惜送来的不多,韩信赠给他们的也就各自两坛,怕是不够他吃的。 樊哙对此感觉一般,尽管是屠户出身,肉见得多,但他还是爱吃肉。吃得半饱才去吃菜,吃了几口,他又跟刘邦道:“我在梁高那吃菜,似乎没有在齐王军中味道好,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个刘邦倒是知道,他也经常去蹭食,当然也尝了出来,所以专门问过。 “这里的都是油菜籽榨出来的油,不是用菽。菽油有股腥味,菜油没有,吃着自然就好。哎,我们沛县也种油菜,回头看我们封在哪,把菜籽带过去继续种。肉不是家家都吃得起,多点菜油也能少吃点粮食。” “哎。”樊哙笑着应下,“这跟我说没用……不过齐国还用担心粮不够吃么,我这两天可听他们吹够了,说新收的麦,一亩中田也能收十一二石,还说齐王教导他们,留种最多种两三年,最好不要留,一定要去官府买新种,不然越收越少。沛公,齐王有这样的神技,他国想留种都留不住,只能跟他买了,也不知道肯不肯卖。” “你烦那么多干什么,吃你的,你都知道跟你说没用了,叫萧何操心去。”刘邦笑骂,“我跟齐王有交情,我要买肯定能买……封地还没有,想这么多作甚。来人,把西瓜和葡萄都拿上来吧。” 他肯定自己能买到粮种,不说跟韩川在咸阳的交情,他也肯定韩信不会拒绝。就跟从前在韩信帐中盗走虎符,又或是在云梦大胆地进入韩信封地去擒拿他一样,刘邦早就摸清了这个年青人的性格,知道他念旧恩重于记旧仇,只要齐国没有坚决杜绝粮种流出,他心里再怨,自己去开口他肯定不好意思拒绝。就是不想给,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是刘邦还没有想好,如果占据一块地盘,他要不要跟韩氏买种。虽说能种年,但年后呢,一旦交恶对立,对方不卖了,自家地盘上恐怕都已经种满了韩氏的稻麦,这还怎么与之为敌。 所以就跟他对樊哙说的一样,现在烦那么多干什么,有那天再说吧。 不如享受眼前,比如西瓜和葡萄。 西瓜是随着军需一起运来的,那天在宴会上就吃过。葡萄娇贵些,怕挤压碰撞,据说是东海君韩武私人花钱运送来给韩信的,不是军需。昨天才到,齐王便送了他们一些。 刘邦昨天就吃过了,也好吃,不过他还是更喜欢西瓜,并且认为西瓜就应该一切两半,捧在手上挖着吃。 与樊哙正好一人分半个,两人将瓜皮都刮得不见一丝红的时候,韩信来了。 瓜皮一丢,迎出帐外,韩信也没多带人,只带了张肥就过来了,显而易见地有一丝苦恼之色。入了帐中,刘邦笑道:“大王来访,可是有要事?” 韩信摆了摆手,还没说话,张肥没忍住,嘿嘿笑出声来。韩信瞪了他一眼,他赶紧正色坐好。韩信对着刘邦心里不自在,但也实在是没处躲了,只能叹了口气:“来沛公这里躲一躲,项将军自那天角力后,见猎心喜,日日寻我比武。” 不但比,还热心指导,教得兴起时令人牵过马来,穿上盔甲与他马战。 刘邦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都是重活了一次的人,他当然知道,韩信虽是大将军,却不是那种从行伍中杀出来的将军,也不是累世将门从小打磨武艺的人。比起在校场上挥洒汗水,他更喜欢安安静静地读几页兵书,或是将军中文书过目一遍,了解自己手下军队的动向,查缺补漏。 现在都逃到他这里躲清闲了,可见是真被项羽的热情打败了。 张肥到底是没忍住,又乐了。他跟韩信是发小,平时没太多规矩,现在也不是什么严肃场合,他幸灾乐祸地叫道:“你平时抓我学兵法,这不就跟项将军找你练武一样么。” 韩信哼了一声:“你不学怎么领军打仗?我不练武也能百战百胜。” 樊哙惊讶地看着这个小子:“齐王亲自教你?” 韩信一想教了许多年就这个水平,立马一点都不想承认是自己教出来的。 张肥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或者说他被韩信嫌弃惯了,毫不在意,乐呵呵地说着:“打小就教。我阿父本来请大王教我识几个字,大王就拿家里的兵书教我跟其他几个一起玩的。”张肥说着咧出了八颗牙,“就跟大王躲项将军一样,我也被大王考问怕了。不过别说,从燕国起事打仗开始,我才发现是真有用。书上那些话我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大王教的安营扎寨,军中号令,阵形进退,嘿嘿,都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