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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妈妈难过,”我冷冷地说,“我为自己这十几年困苦的生活难过。”
“依萍,你很自私。”
“是的,我很自私。”我依旧冷笑着说,“我和你不同,你是个大侠客,整天想兼济天下,我只想独善其身。我为自己和妈妈伤心够多了,没有多余的眼泪为别人流。我告诉你,你休想我会为雪姨那一家人流一滴眼泪,他们家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全不动心!”
他注视着我,沉吟地说:
“依萍,为什么你要这样记恨呢?人生的许多问题,不是仇恨所能够解决的,冤冤相报,是永无了时的。”
“书桓,”我说,“你从来没有过仇恨,所以你会对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大话,假如你父亲是我父亲,你处在我的地位,那么,我相信,你比我更会记仇的!”
书桓摇摇头,一脸不同意的味道。到了我家门口,他没有进去坐,说了声再见就走了。我望着他走远,模糊地感到我们之间有了距离,而这距离是我无力弥补的。因为,我不能在他面前掩饰住我的本性,我也不能放弃报复雪姨的任何机会。进了家门,我把今天“那边”发生的事告诉了妈妈,妈妈惊异地说:
“梦萍?她还是个孩子呢!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
“想不到?”我笑笑,“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我想起雪姨那个瘦子老魏,又轻轻地加了一句评语,“这叫做有其母必有其女。”
“你说什么?”妈妈紧紧地望着我,“你知道了些什么事?”
“我没说什么呀!”我掩饰地说,拿着浴巾,钻进了厨房里。
好久没看到方瑜了,这天我去看她,出乎我意料地,她竟捧着本《圣经》在大读特读。我笑着说:
“一会儿是佛经,一会儿是《圣经》,你大概想做个宗教研究家了。”
“确实不错,”她说,“反正各宗教的神不同,目的却都一样,要救世救人,要仁人爱物,研究宗教总比研究其他东西好些。”
“比画画更好?”我问。
“画要灵感,要技术,与宗教风马牛不相关。我告诉你,如果你觉得内心不宁,也不妨研究研究宗教,它可以使你内心安定。”
“谢谢你,”我说,“我一点都没有不宁。而且,我记得我们都是无神论者,你怎么突然间变了。”
“或者这世界上没有神,”方瑜坐在榻榻米上,用手抱住膝,眼睛深邃地注视着窗外一个渺不可知的地方,脸上有种奇异的,专注的表情,“可是这世界上一定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在冥冥中支配着一切,它安排着人与人的遇合,它使生命诞生,草木茁长,地球运行。这力量是不可思议的,神奇的……”
“好了,”我打断她,“你只是失恋了,失恋把你弄昏了头,赶快从你的宗教里钻出来吧!”
她笑了,静静地说:
“我正要钻进去呢,下星期天,我要受洗为天主教徒。”
我直望着她,问:
“目的何在?”
“信教还要有目的吗?”方瑜说。
“我觉得你是有目的的,”我说,“你真‘信’了教?你相信亚当夏娃偷吃了禁果被谪凡尘?那你为什么不去相信盘古开天辟地的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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