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王葛一笑。“能通过我制的小熏笼瞧出其中道理即可。到时谢氏匠肆肯定会换成银制、铜制的。谢据畏寒,若能随身带个小熏笼,就不必那么受罪了。虎头帮着阿姐一起,咱们帮另外一只小虎捂暖他的虎爪爪,好不好?” “好。我明白了,我和阿姐一起帮他。” “阿菽,你也来,帮我篾竹,我教你编一种很好看的小熏笼。” “哎。” 贾妪轻“啧”一声,往后挪挪,跟大郎小声说:“瞧你这女娘,小嘴吧吧的,湖弄弟、妹干活,虎头和阿菽还欢喜的跟得了利似的。” “呵。灵慧,像她阿母。” “唉,魏户那家的娘子,听说很勤快,你真不愿相看?还是为了虎宝,想再迟两年?” “儿并非全为了虎宝。阿母,儿心悦阿吴,无论生死,你是知道的。” 贾妪回忆吴氏活着时,又利落、又实诚、整天闲不下来的忙碌样,越回忆越难过,就岔开话题道:“你二弟真是好模样,才弃妇几天啊,就有三户村邻给他说亲。可你三弟……算了,不提那不孝蠢货,没人相中他,说明人家都不瞎。” 王大郎思念亡妻的悲伤一下让阿母搅和了。 外头太冷了。 燃尽爆竹,王二郎父子将火堆扑灭,浇桶水,仔细扒拉确实没火星后,再盖上土,踩实,然后回院。 东厢房。 “阿蓬,过来。”王三郎一喊,王蓬立即跑过来。 “阿父,我还以为你睡了哩。” “进来。”王三郎刚阖上门就道:“明早你把分给你和阿艾的钱交给我。你们太小,不能拿钱。” “我没拿,我给大母了,阿艾的给大伯了。” “给她大伯?为啥给她大伯?” “大伯对阿艾好。” 王三郎蹲下,阴影里,他笑的莫名其妙,王蓬挺害怕。“这段时日,我尽顾着你们阿兄了。阿蓬啊,你是不是伤心了?嗯?” “阿父今日也去看兄长了吗?” “阿蓬。阿艾去苇亭就去吧,你留下来跟着阿父。” “可我留下来,帮不上阿父,整日还得自己在家……我害怕。” “不怕。到时我把你送到你兄长那,他看着你。” “那我去跟大父说。” “好好说,就说是你自己的主意,不想跟阿父分离。” “嗯。我这就去说。” “明早,明早吧,明早你赖着不走,你一哭闹,你大父就许你陪阿父了。” “嗯。阿父,我……我想抱抱阿父。” 王三郎舒口气,搂过儿郎的小身板,刚一贴就放开:“快去吧。” “哎。”王蓬欢喜的转过身,笑容顿去,害怕浮面,越走越快,跑进主屋,掀开草帘。 “从姐!”他站到王葛身后,“从姐,我、我冷。” “来。”王葛搂过他,拿被子裹住,先嘱咐王菽:“你就照我刚才说的编,记不清的问我。”然后她摸摸王蓬的小脸,“这么凉,你看你,冷还不知道赶紧回屋,爆竹就那么好听啊?头疼不疼?嗯?虎头,快给你从兄倒碗热水。” “不忙,从姐。我有事跟你说……真让你说准了……可吓坏我了……”王蓬附在王葛耳旁,将刚才的事讲了一遍。 112 开荒有多难 王葛确实笃定了三叔会向阿蓬要那一百余钱,就像前世小时候亲戚给王南行压岁钱后,她妈妈都会以各种理由湖弄走。五岁之前,王南行的压岁钱从没在她枕头底下完整的度过一宿。 所以当阿蓬说“阿父对着我笑、笑的可欢喜了、笑的我害怕”时,王葛没想那么严重,脑海里还浮现妈妈要走压岁钱时的笑容,假笑的也很明显。 但听阿蓬说完,王葛脑海中母亲的影像远去了。王三郎不配相比!他非真心留阿蓬,只想留钱!眼里、心里只有钱! 他明知那口井才淹死过人,还要把阿蓬打发至鳏翁那、让王竹竖子看护,真是个自私、凉薄、贪婪的畜牲。人爱财是本性,爱财爱到不顾亲情,就是劣性! 对待卑劣之人,从道理上讲就可以了。王葛说道:“在咱家,孝敬长者,你肯定是先孝敬大父母,再是你阿父。哪有把钱交给大父母后、再要回去给你阿父的道理,那样岂不陷你阿父不孝了?” “嗯。” 王翁这才明白,原来三郎叫阿蓬过去是讨那一百余钱,老人家摇摇头,已经失望到懒得生气。 王葛:“所以从姐一开始提醒你,就是怕你阿父又一时犯湖涂,做出这种令别人指责他不孝的事。” 王蓬思量这句话,明白后点下头:“谢从姐。” “钱这件事上如此,去苇亭也是如此。你没去过苇亭,那里可比咱村里苦多了,原本只有一个木亭子,是桓亭长使自己的钱雇人,才赶在年节时候搭起三间茅屋。亭周围……一面苇泽、三面全是荆棘和茅草。你们迁去后,需得帮着大父母开荒,拔掉那些带刺的荆条、棘枝,它们和茅草一样,扎根都很深,拔不干净它们,它们很快会活过来,跟庄稼苗抢地盘。可是拔完了、一遍遍翻土后,也不一定能种活秧苗。你若留在村里,那三房谁来帮大父母?孝顺大父母?” 此时别说王蓬了,王菽和虎头也目瞪口呆。阿菽赶紧问:“那种不出庄稼,不白忙活了?” 贾妪说道:“可不是白忙活么?这才是开荒。你们小,不知道开荒多难,你们现在见到的荒地、草地,都是早年除过荒的。我当年逃难来的时候,比你大父早多了。村里到处是野藤、荆棘,荆棘少的地方、离人群近的地方、还有靠河岸的,早被贾地主家、先前逃难过来的人家占下了。不过啊,贾太公当真仁善,可怜我们这样的孤寡弱小,给我们盖了草棚、每日赊一顿粮,至少不让我们冻死、饿死。反正我无名无姓,待乡吏来登记时,我就称自己也姓贾。” 王翁、大郎都一笑。 “啊?”王葛几个全捂嘴、惊叫,没想到大母的姓是自己编的。 贾妪“啧”一声:“这有啥,谁知道你们大父真姓王、假姓王?” 王翁:“别当着孩子说混话。” 王葛几个面面相觑,咋觉得大父反驳的没底气哩。 贾妪:“你大父逃难过来时,身边还有一户人,那家郎君是你大父的结拜兄弟,他啊,挺好个人,但是气盛,不听劝,嫌此处的土地太贫,就继续走……”说到这,她叹气。 王翁“唔”一声,接着话道:“我没跟着他们去,后悔了,就去追他们,结果看到了一地残骸,他一家人全被野兽吃了。我就又回来了。” 啊……王菽、王蓬、虎头全吓的偎紧王葛。 贾妪:“那时开荒不仅要使力气,还得跟野兽斗。贾地主族人多,多亏他们沿着村落周围猎野兽,硬生生在野山辟出几条伐木的道来,不容易啊!后来,村里慢慢的安全了,咱们这些穷百姓,就依着贾家的族地居住。就连村北、村西这两口井,也是贾家出钱挖的。” 王翁:“如今的苇亭,除了少野兽,跟当年的贾舍村一样。开荒后,一年年种菜、种粮,哪个能活种哪个,种出多少吃多少,若无收成,就换粮种、换菜苗,继续种。” 王葛心疼道:“原来,这才是开荒。大父、大母,我……我晚一个月再回南山吧,我要跟你……” “胡闹! ”王翁一吼,小阿艾顿时吓的半梦半醒,哼唧想哭,王大郎赶紧哄她。 王翁低了声,拿起笤帚指着王葛:“再说这湖涂话,我让你大母抽你。南山那等好地方,是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用去的?县令大人给你脸了?还是人家谢氏大族求着你了?头名匠工也是匠工,没你人家匠肆都没法干活了是吧?还你晚一个月再回?就你这点力气,在苇亭干一年也开不了两亩地!” 老人家说着说着,嗓门又高起来。没办法,王大郎只得将王艾抱怀里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