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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可好,他把全部性命拿来和她拼。她没了铁锨,就靠那柜子和她自己身子抵挡。门快让他给晃塌了,她两脚蹬着地,后背抵住柜子,门塌就塌吧。
鸡叫头遍的时候外头安静了。她还是用背顶住柜子,一直顶到院子里树上的鸟都叫起来。她摸摸身上,汗把小衫子裤衩子贴在她皮肉上。她把柜子搬开,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院子是空的。门栓还有半根钉子吃在木头里,他再撞一下就掉下来了。
院子里一片太平,桐树上两只鸟一声高一声低的在唱。她觉着一夜在做噩梦,其实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把铁锨靠在她窑洞门口,像是谁借去使,又悄悄给她还回来。要不是地上乌黑的几滴血,她就会迷了:是真发生过一夜恶斗还是一夜梦魇。
那血不知是他哪里流出来的。
她洗了脸,梳上头,馏了几个馍装在篮子里,下到地窖里。新起的红薯堆在窖子口边,一股湿泥土的味道掺和在红薯的甘甜浆汁气味里。她叫二大吃饭,又告诉他白天的干粮给他备下了。
她把那小木桶拎上窖子,到茅房里倒了,又舀些水涮了涮,倒在院子里种的几棵萝卜秧上。她把便桶提回去时,绞了个毛巾把子,让二大擦脸。
二大看葡萄从窖子洞壁上下来,就像走平地一样自如得很。他再也不说“能躲多久”那种话了。每回他说:“孩子你这样活人老难呀!”他就明白,这句话让她活得更难。他有个主意,在她把他的挺给人那天就从他心里拱了出来。这一年多,这个主意拔节、抽穗、结果,到这天,就熟透了。
一年里他见葡萄缝小衣裳,做小帽子或者纳小鞋底,知道她有办法见到挺,跟收养挺的人还有走动。他什么也不问她,平常说的话就是养猪、烧砖、种地的事。有时他也听她讲讲村里谁谁嫁出去了,谁谁娶了媳妇,谁谁添了孙子,谁谁的孩子病死了,或者谁谁寿终正寝。史屯四百多户人的变化是她告诉他的。从挺被送走之后,她再不说谁家添孩子的事。
葡萄听他掰开一个蒸馍,撕成一块一块往嘴里填,问道:“爹,昨晚睡着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