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可是封国不可能在华夏周边,君不见匈奴人也被约束定居,建起了大城,归于王化吗?东州亦是齐王亲临,设立郡县以治之。 身毒看着远,但其实陆上相邻,海路亦近。这样的文明之国确实很难被齐国吞并,齐国应该也没有这样的心思,但如果我们能从中切出一块,齐国不可能不要,也不可能将它留给我们,那必须是齐国的郡县,牢牢的锲在身毒之中。 也是因此,张耳没有考虑箕子传下的朝鲜。他觉得这个殷商后人的国家迟早要称臣,就算不称臣那也是齐国内务,齐国已经派人在南边驻扎了,同样轮不到诸侯插手。 “咳咳,贤弟,我是去不了了,你一定要细读齐国文章,派人向齐国索要身毒的情报,咳咳……”张耳那时已经一病不起了,一边说一边咳得厉害,但还是坚持着说完,“将来,你我两家的数百年富贵,就全要从身毒这里获得了。” 陈馀当时紧握张耳之手,对天发誓,若能以身毒之地换得封国,只要有他一份,就必有张敖一份。齐国不给,他便分割自己封国相赠,绝不负兄长之义! 他性子高傲,在张耳面前做了承诺,却不愿对张敖说出来表功拉拢,只希望张敖能与自己步调一致,同心协力。 好在张耳虽然因当时还没有真正做下决定,连儿子都还瞒着,但临终前也交待张敖以后一切听从陈馀,跟随他陈叔父做事。所以今天张敖尽管震惊,却还是很直接的表明了愿意相随的态度,陈馀很满意。 只是告辞前,张敖又想到一事,问陈馀:“那梁王也是英雄,他是没想到身毒吗?齐国本已派人去了夜郎,他去了未免有抢功的嫌疑。再者身毒毕竟大国,又是真正的异族。不若西南夷与华夏相近,早有相通。叔父莫怪我妄想,假若齐国不收身毒之地,叔父当真有自行称王的可能。西南夷那里却不可能,梁王难道看不清吗?” 陈馀心情很好,微笑摇头:“梁王哪里是看不清,是他年老,不敢冒险远走海外。其子那般年幼,能济得什么事。他死在外面,还有谁能为他子孙谋划?你道河内王为什么派人来寻我商议,同样是年事已高,生怕中途病死功业未成啊。要不是梁王抢了先,河内王怕是也要去西南夷搏一场富贵了。” 齐国报上有用的消息,大家都会认真品读,乃至抄写或者剪裁下来专门贴成一本。人去异乡易病原来并非一种感觉,而是一地有一地的水土,一地有一地独特的虫蚁,带来独特的疾病。长期在那里生活的人有抵抗力,外人去了便易病易死。身毒那是离了多远,不像西南夷,毕竟多年来还有所交流。 两位年长的诸侯都很担心啊,去西南夷未必就死,去身毒未必能活。 未必能活的事情做不得,但未必就死的事业,白手起家的诸侯们,又有几个不敢去搏的。 子房啊子房 前天齐国的船刚刚来过, 所以现在夜郎国驻留的人又迎来了物资丰富的好时候。 而且这种好时候越来越多了。 刘邦就喜欢趁着这个时候大宴,不但宴请他起家的沛县臣属,也宴请他新的夜郎臣民。齐人也在他宴请之列, 尽管齐人的物资肯定比他还丰富。 他冲石狡举杯, 石狡笑吟吟的冲他也遥遥举杯, 并没有正式祝酒, 但两人还是一饮而尽。 就如同他们在夜郎国的默契一般。 刘邦从来没跟石狡通报过他的行动,石狡也从来没有插手过问。但是每每刘邦动作,石狡那边却有不动声色的配合, 乃至恰到好处补充的物资。 这小子,年轻而名声不显, 但也是个奸滑的。也就是韩川父子起势太快群雄投奔, 韩信自己又太能打了,不然他们淮阴旧属只怕也跟他的沛县班底一样,早就个个位列公卿了。 一群夜郎当地百姓极具特色的歌舞过后,石狡向刘邦笑道:“梁王好本事,这是又有一族投靠了?” 刘邦大笑, 刚才那歌舞正是一个新投靠的部族所特有, 石狡情报工作做得好, 连这个都看出来了。恐怕也是以此提醒他,行动都在齐国的注视之下吧。 “还不是仗着你们齐国的支持, 我不来, 你也能做。”刘邦诚心诚意的恭维, 半点不带虚假。他那一世的记忆中根本不曾想过西南夷, 是因为不愿意吗? 当然了, 他立国数年一直忙着打仗,国内没有平定根本顾及不到是一个原因。可就算没这些事, 甚至他还能安心用韩信做大将军,他就能平定西南夷了? 开什么玩笑。 根本不是打仗的事,是钱的事! 他没钱,他连天子车驾的马都凑不齐同色的,公卿出行一概用牛车。想什么西南夷,这是他应该想的事吗? 齐国有钱,还有奇技。这才是关键。 现在齐国的船队来得更频繁了,刘邦去江边迎过一回,那是他们新造的蒸汽船,不再用人力风力,也不倚仗水力,全凭吃进的煤烧水驱动船行驶,一船就运来成堆的物资。 要不是入蜀的水路仍是艰险,乱石怪滩齐多,水急漩涡处也防不胜防,就算蒸汽船也免不了沉船之险,刘邦怀疑他们天天都能跑一趟船过来。 石狡不是谦虚沉稳的人,当下自得之色溢于言表,向东方遥遥一敬:“是大王英明。” 刘邦只好跟着他遥敬,不那么诚心诚意的道:“齐王英武!” 但石狡也诚心诚意地向他敬酒了:“也是梁王的本事,才有如今局面。” “哈。”刘邦同样没有谦虚,坦然收下了他的恭维,将酒饮尽了。 怎么就不是他的本事呢?他带着几个亲信和少数精卒以商队的名义到此,先用半年摸清夜郎国的情况,与当地人混得熟了。然后找到机会,在一个弱小部族被欺凌几乎要被吞并的时候仗义出手,保住了这个部族,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首领。 立足之后,在不挑动夜郎国王警惕的前提下,他小心蛰伏,大胆出击,又收拢了几个弱小部族。 然后他暂时不动了,在地盘上引齐人来教农耕。自从蒸汽船到岸,他们还送了水泥粉过来,那还有啥说得,路倒不急,先把小型水利修起来。 现在他统治的地盘可比其他地方富裕多了,所以最近,没用他去使什么手段,有一个部族主动来投了。 夜郎国的统治与楚国相似,国王下面这些部族自有势力,虽然服从国主,但自家事一般还是自家说了算。本来像这样较弱的部族,国王还是管得到的,但有石狡的支持,夜郎国王自然也就管不到了。 “那批货物明天给梁王运来。对了,过几天还有一样新鲜事,从国内新来的戏剧,三天后要让大伙都看看,梁王若有兴趣不妨同来。” “来,我一定来,我就是对新鲜事有兴趣。”刘邦满口答应着,与石狡尽欢而别。 第二日,白天收下石狡如约送来的新货,刘邦也如约前往齐国使臣驻地,看看他们的新鲜事。他的地盘离驻地有点距离,要提前动身。 石狡说是军中,其实齐国人来的不多,总共百余人罢了。刘邦到时,他们已经自己拖来椅凳,在宽敞的空屋里说笑着坐下,前方墙上则拉出了一片幕布。 这让刘邦有了点熟悉的感觉,他想起来了,是那年在齐军中看演戏,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