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忠德斜着眼看着金玉珍道：“先坐下，莫自乱阵脚。”

老父亲发号施令，金玉珍再怎么急躁也只有缓缓坐下，心里却七上八下：“来成，他们没把东泉咋样吧！”

金来成摇头道：“我不知道，文芳姐给我一说，我就直接跑来了。”金来成实话实说，他哪知道啥具体情况呢？文芳刚给他说完，他就着急忙慌，借了辆自行车就往山里跑，一路上追赶超越，过路的人都还骂他疯子呢。

穆天章到底是当过大队支书，对大队干部惯用的办法了如指掌，他稳坐钓鱼台，静听金玉珍他们说完，喝了口水瞅了瞅金忠德，不紧不慢接上话：“放心，他们能把东泉咋样？他们的目标是玉珍不是东泉，不管是盯着东泉也好跟着东泉也罢，无非就是想找到玉珍。”

“嗯，是这个理。”金忠德点头认可。

“那，现在咋办？姐夫没法去加工厂，生意都没法做了呀！”金来成不免担心起来。

金忠德掏出烟，没有招呼穆天章，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穆天章早戒烟了，招呼反而显得假惺惺的。

只见他猛劲吸了一口，从鼻孔里冒出一股烟，手指头轻弹了弹烟杆：“以我看，管球他的，既然他们不能把东泉怎么样，任由他们折腾去，他们折腾累了总要歇气。”

“不行。”

金玉珍断然拒绝，目视金忠德道：“迟早是要罚款，还不如我早点回去面对。他们能想方设

法打听到我怀孕，就能想方设法找到这里，与其这样被动，不如我主动出现。罚款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东泉不去挣钱咋办？家里还有老人和俩孩子要吃要喝呢，样样都需要钱。”

金忠德瞬间愣住了，金玉珍说得有道理呀！已经躲了这么多个月，再有两三个月临盆，总不能把娃生在这山里吧！

“要得，忠德，玉珍想得对到的，你我这老思想该换换了。计划生育再严，对怀胎七个月的孕妇和刚怀孕的要区别对待呢，玉珍回去各方面条件比这好些，万一有个啥紧急情况，咱们那里离卫生院也近，安全还是要放第一位的。”

穆天章话音刚落，金玉珍便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看来啊当过大队领导就是不一样，跟金忠德一心硬碰硬的想法完全不同。

“穆叔…”金玉珍不知道该说啥来表达此时的心情。

金忠德将烟放到嘴边凝视远方，天上没有太阳，阴沉沉的，山也没有往常那么清晰，如同他此刻漂浮不定的心情。

许久，金忠德转向金玉珍：“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爸，你放心，不管巧玲多有办法我都能应付，以前在文艺队我处处让着她，现在牵扯到我肚里的娃，我寸步不让。按政策该交的罚款我一分不少会给交，不跟大政方针作对，他们工作组还能把我咋的？”

金玉珍做事向来孤注一掷，决定好的事情不会受任何人的干扰，包

油坊，买打米机，最后鼓动程东泉买电锯解板，每一次都没有例外。

金玉珍这个性格，金忠德最懂，程东泉自从买了电锯，生意上手更懂了。

“对对，遵守规定，别跟人家胡来咱就占住理了。”穆天章肯定了金玉珍的想法，接着道：“我看呀既然决定好了，那就宜早不宜迟，早回去早面对，蒲媚儿算得上是全前丰大队最难缠的了，照样让工作组拿下。牛志元手段多着呢，王巧玲又是杆好枪，牛志元指哪她打哪。这个女人功利心强，可就是个二杆子，跟错了人，大队领导这一级是乡上开会定的，她想靠干点业绩上去，哼！瞎子点灯白熬油。”

金来成半天没说话，一个没成家的小伙子哪会体会到这么多？何况，穆天章当了十几年大队支书，说话一字一句都在暗示一种意思，有些生活阅历的才能听懂，比如金玉珍和金忠德。

金来成只会问：“姐，你真决定回？啥时候走我送你。”

金玉珍看了看天色道：“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吧！难得穆叔回到他十几年前受苦的地方，一会我去弄几个菜，你陪穆叔和爸好好喝几杯。”

穆天章眼眯一条缝：“不用了吧！我就是回来看看这地方。”

“啥不用了？来都来了咋能不喝几杯？以前你是大队支书，请你喝酒还落嫌话呢，现在不一样了，我也不用想那么多了。”金忠德说完，指着低矮的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