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用人力车拉上。”

程东泉见打米客户的人力车停在门口，便直接推着人力车到金玉珍面前，金玉珍一看就笑了：“东泉，走路算了。”

“走路你能行？”程东泉不放心地问。

金玉珍指着卫生院方向道：“咋不行？又不远，几百米路还是能走的。”

加工厂离上元卫生院不到三百米，金玉珍自认为没必要坐人力车，程东泉只能依她，他放下人力车赶紧搀扶起金玉珍：“来，小心点，你现在可要重点保护呢。”

金玉珍笑了，瞥了他一眼道：“又不是头一回生，我也没这么仙气，只是感到肚子不舒服。”

邓文芳搀起金玉珍另一只胳膊低着头不停笑，原本紧张的气氛让程东泉几句话说得轻松许多，所有人心里似乎都没压力了。

程东泉边走边瞅着金玉珍隆起的肚子，眼神中流露出担心，边走还边关心道：“感觉咋样？好点没？”

金玉珍一手撑在腰间，一手搂着肚子，幸福地笑道：“没事，好多了，莫担心。”

没多大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卫生院。医生一看这个情况，安排两个护士接待金玉珍进了病室，程东泉和邓文芳被挡在了外面。

“产妇家属，请你们在外面等。”

护士的话在病人家属面前就是命令，程东泉和邓文芳只有在门外过道等，从白天等到了天快黑。

天黑定了，不见程东泉和金玉珍回来，张连英便去了加工厂，听说金

玉珍进了产房，便又摸黑到了卫生院。

张连英很是着急，见到一个护士从产房出来，拽住人家就问：“生了吗？玉珍生了吗？啥时候生？”

护士边走边说：“等吧等吧！快了。”

程东泉手插在裤兜里来回走动，邓文芳看着他都感到急人，劝道：“东泉哥，你坐下歇会，莫急莫急，玉珍嫂子生了医生会给说的。你放心，以前请个接生婆就生了，娃照样都活蹦乱跳的，现在在医院生更保险了。”

程东泉一想，对呀！这可是卫生院呀！那可真比接生婆稳当多了，于是，心里面瞬间不浮躁了。

张连英伸长脖子看着产房门，皱眉道：“早知道找个接生婆到屋里接生呢，这看也不让看，也没说让烧些热水来，卫生院看大病还行，接生这些事弄得人心里悬吊吊的。”

老眼光就是老眼光，尤其在女人生娃的看法上，她不认同卫生院。

“你看这些护士年纪轻轻的怕是都没结婚，更别说有生娃经验了，他们会接生个啥？哎！”

张连英的担心从眼神扩散到了脸上，邓文芳赶紧把她扶凳子上坐下，生怕她急出个啥毛病来。

在张连英的叹息声中，过了不到半小时，医生出了产房门宣告：“金玉珍生了，母子平安。”

门外等候的张连英、程东泉、邓文芳都才放下心。

“好好，生了就好生了就好，我回去给玉珍蒸上几个鸡蛋送来，给她好好补补。”

张

连英说话间就往回走，程东泉也没留她，屋里头还有金荣和婷婷呢，这么晚了家里没个大人不行。

张连英走后，程东泉跟医生确认生的是个儿子，高兴得都要在卫生院过道里蹦起来。邓文芳不但高兴还挺羡慕。

金玉珍顺产，在卫生院住了七天，医生检查母子都健康了才让出院，剩下的就是回家坐月子了。

金玉珍生了个儿子的消息很快传开，娃出生第十天，王巧玲带着工作组上门了，目的很明确，就是落实一千元罚款的补缴。

程东泉把屋里所有钱凑起来还差一百多，怎么办？程东泉跟王巧玲商量看能不能再缓一个月。王巧玲跳得一巴掌高：“不行，已经缓了三个月了，坚决不能再缓了，村里那么多人看着呢。”

程东泉无可奈何，愁容满面，蹲在墙边吧嗒吧嗒抽着烟，一分钱能难倒英雄汉，别说一百多元呢。

收不到钱王巧玲说啥也不走，早上天不等亮就来，晚上天乌黑才回去，程东泉哪也去不了，只能在家接受王巧玲指桑骂槐般数落，用王巧玲的话说就是给程东泉传播计生政策。

张连英搞不清具体情况，但她审时度势，断定程东泉有难言之隐，便将程东泉喊到灶房问：“东泉，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欠他们的罚款没交完，是钱不够吧！差多少？”

“差…”程东泉实在不想让年迈的老母亲参与进来，可面对张连英严肃的目光

又不敢不如实交代：“差一百二。”

“嗯…”

张连英点点头，移步到她睡房拿出一个包扎紧实的手帕出来，当着程东泉的面一层层剥开手帕，数了数里面仅有的十几张大团结，将手帕装裤兜里，钱递给了程东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