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教堂墓地传来死人睡醒的呵欠声(2 / 2)

僵尸 鲍勃·库仁 12475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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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8年2月,玛格丽特·哈尔说服一位叫艾比盖·辛普森的领养老金长者在他们家过一夜。伯克和哈尔用烈酒把她灌倒,然后把她干掉,把尸体卖给了罗伯特·诺克斯,他说尸体“质量很好”,并支付了10英镑。很快,伯克招徕了两位妓女—玛丽·皮特森和珍妮·布朗—让她们来他家“共度良宵”。由于在交易价格上达不成共识,布朗很快就闪人,但皮特森留下来过夜,并随之被杀死。她的尸体如此鲜活,诺克斯的出价高达15英镑,非常惊人。但是,这一行的生意风险很大,因为一些解剖学生不久前曾与这位妓女厮混,认出了摆在前面解剖台上的这具尸体。大家怀疑是否出事了,但诺克斯设法平复了事态。

由于受到金钱的驱使,伯克和哈尔为了得到“非常新鲜”的尸体,变得更加胆大妄为,开始杀人取尸。伯克担任更为受人尊敬的工匠(他对此行有一定技能),但在现实中,这一行让他接触了好些在其他方面—如尸体对他有用的人。其中一位是一名叫埃菲的年迈乞丐,伯克有时候会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工作所用的皮带,她身体极其虚弱,但还能四处走动。她没有直属亲人,从这方面而言,她似乎极其适合成为伯克和哈尔的候选人,并且她的失踪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他邀请埃菲出来一起喝酒,当她醉得不省人事时,把她杀死,于是他和哈尔一起把乞丐尸体卖给了诺克斯,得到10英镑报酬。

1828年夏天,他们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两位抬着一名醉汉的警察。警察告诉伯克,他们在一家酒吧发现这名男子,正把醉汉抬回家,并问伯克是否知道醉汉住在哪里。伯克回答道,他跟这名男子很熟,如果警官把男子交给他,他和哈尔大可送他回家。警察高兴地把醉汉交给了伯克和哈尔。然而他们却把醉汉抬到一个院子里,杀死他,把尸体放进装青鱼的手推车里,运送到爱丁堡医学院卖掉。

随后,伯克遇到另一位醉汉,他开始引诱醉汉去他家,允诺用威士忌款待他。但是,在他们一起回家的路上,一位老妪和她孙子拦截住他们—她的孙子五六岁,向他们问路。伯克立刻抛弃了醉汉,并答应老妪他可亲自陪她俩去他们想去的地方,但是他想让他们去他家享用一些“茶点”。海伦和玛格丽特照看小孩,而伯克和哈尔把老妪带到屋子后面,用威士忌把她灌醉。当她醉了,他们就将她窒息而死。但是,小男孩却不容易轻易搞定,他没有见到奶奶,变得特别烦躁,而且也不肯喝他们准备的威士忌。于是伯克邀请小男孩去屋子后面看他奶奶,当孩子到那里时,他用膝盖弄断孩子的颈部,孩子当场死亡。伯克将尸体放在木桶里,稍后运到诺克斯那里。他们从这两具尸体得到8英镑。

这时候,谋杀犯开始有了明显的分歧,伯克和海伦·麦克杜格尔从哈尔家搬到附近的地方。据说这是因为哈尔想让海伦·麦克杜格尔死,而且他和玛格丽特策划好了谋杀计划。他们问了伯克,但伯克不赞成,并且向麦克杜格尔提出了警告。但是,一旦他们搬走,两位打包卷尸者又似乎马上把分歧抛在脑后,重拾旧行当。但是,他们的运气并不是一直那么好。

伯克和哈尔的傲慢,让人开始对他们产生怀疑。他们谋杀妓女玛丽·皮特森时极其走运,她的尸体被人认出来(诺克斯为他们做了掩盖),但解剖学的学生会私底下议论,而且警察也参与其中。谋杀犯没在意,而且下一位被害者更加出名。

18岁的詹姆斯·威尔逊,人们或称他为“笨蛋杰米”,是一位纯洁的人—行动缓慢但非常友善—他住在爱丁堡西港区。他非常喜欢小孩子,通常一堆小孩子围着他,听他讲故事和说谜语。他与善良的人为伍,别人也通常让他留宿过夜。他有一位守寡的老母亲,她住在西港区,他定期去那里探望她。他几乎一无所有—只有一个鼻烟壶和汤匙。盒子有七个洞,他靠这七个洞来分清一周内哪一天是星期几。1828年10月,杰米碰到威廉·哈尔,他对哈尔略有所闻,并与他开始交谈起来。笨蛋杰米在找今晚留宿的地方,哈尔“出于好心”同意让他去他家过夜。杰米很高兴,陪哈尔一道回他家,玛格丽特为他准备了饭菜。

伯克在一家附近的酒吧亲眼目睹了这一过程,然后来到哈尔家。伯克和哈尔努力说服杰米喝一点威士忌,好让他喝醉然后杀死他。杰米小呷了几口,告诉主人他不喜欢喝酒,不再喝了。但是,他已经喝多了,很快就断断续续地打起盹来,于是伯克企图勒死他。杰米从昏睡中醒来,他比自己的外形还要强壮,与伯克扭打在一起,把他逼到墙边。听到呼叫声,哈尔进了屋子,他和伯克一起压倒笨蛋杰米,让他窒息而死。而后,他们把尸体带给诺克斯,得到5英镑。杰米在当时是尽人皆知,当他的尸体被揭开时,人们马上认出他,甚至爱丁堡的医学生也知道他。解剖师诺克斯否定尸体的身份,但尸体右脚的变形立刻证明了其真实的身份。然而,诺克斯雷打不动地继续进行解剖,希望事情就此打住。但是,杰米的老母亲出现了,径直到爱丁堡警察那里了解到底她儿子出了什么事。

警察展开了调查—但警察认为,笨蛋杰米的谋杀案不是备受关注的案件—而且几个人记得当时他们看到死者曾与威廉·哈尔一起,但哈尔自己却未曾被人怀疑过。然而,这件事却让正义之眼瞄准了这个可怕的犯罪团伙,现在警察也怀疑他们。

几星期后他们进行了最后一宗谋杀—案件发生在1828年万圣节。伯克在酒吧喝酒时,遇到了一位叫玛丽·多切蒂的爱尔兰老太太,她看起来很适合做医学院的解剖候选人。玛丽·多切蒂说她来自多尼戈尔,伯克声称他也来自那一地方。他谎称他母亲少女时的名字也叫多切蒂。老太太以为她遇到了同乡,甚至他们可能是亲戚。玛丽·多切蒂同意跟他去他家喝几杯,一起庆祝万圣节。

回到伯克家后,老太太受到海伦·麦克杜格尔、詹姆斯和安·格雷的热情款待,他们那时候也刚好与伯克住在一起。随着夜晚的临近,伯克说服玛丽过一夜,问格雷夫妇是否介意在哈尔家留宿,他们同意了,但哈尔告诉他们在早餐之前回来。

他们畅饮威士忌,一直到午夜,但凌晨时分,有位男子路过哈尔家时,听到有女人尖叫,几次大喊“杀人啦”,于是他跑去找警察,但是在附近街道都没有发现一位警察,等他回去时屋子已经变得安安静静。他在想可能是他的想象在作怪,或者仅是屋里人在争吵,而现在争吵停下来了。他继续做他的事情。

早上,格雷夫妇回来后,发现玛丽·多切蒂不见了。伯克告诉他们老太太一大早就起身离开了,他们觉得很奇怪,因为她离开却不跟人说一声再见。但是,当安·格雷走上他们的房间拿她的丝袜,伯克却跟上她,让她不要去—他会亲自去拿袜子。同样地,她经过后面的楼梯去拿一些土豆,伯克也挡在楼道下。当他走后,安悄悄走上去,往房里瞟了一眼。她看到床上躺着一位老妇人的尸体,被毯子半盖着,她深信她就是玛丽·多切蒂。她走下楼,遇到了海伦·麦克杜格尔,海伦央求她不要说出去,因为她和她丈夫卖出这具尸体可得到10英镑,而且她主动提出与格雷夫妇分摊这笔钱。安并没被说服,她向她丈夫詹姆斯讲述了她所看到的一切,他对麦克杜格尔的坦言感到愤懑。这对夫妻去了警察局,将所了解的一切如实告知警察。

但是,当巡警到达伯克家时,后屋的床上空空如也。他们看到两位男子(后来证实是伯克和哈尔)一起提着一个很大的茶叶箱正准备离开屋子。警察立刻抓获伯克和麦克杜格尔进行审问,发现他们的陈述有出入,怀疑他们可能交换过意见。伯克说,玛丽·多切蒂留宿一夜后早上7点离开;而海伦·麦克杜格尔很自信地说,她前一晚7点就走了,没有留下来过夜。这个12小时的差异,足以让警官心生怀疑,他们进一步拷问这一对夫妻。他们也收到消息,指引他们来到罗伯特·诺克斯医生的解剖室,在那里他们发现玛丽·多切蒂的尸体伸展在手术台上。诺克斯无法解释尸体怎么到那里了,但作为一位有名望的外科医生,他从来未受到控诉—即使被指控为帮凶。

面对这无可否认的间接证据,伯克和麦克杜格尔的故事开始浮出水面。麦克杜格尔声称,她从来没有遇到玛丽·多切蒂,即使格雷夫妇证实他们看到了她们两位女人在一起;伯克断言,一位陌生人(他后来称其为威廉·哈尔)叫上他一起去修鞋子,两人提着一个大茶叶箱。警官也把哈尔传讯进来,他看起来非常紧张,当局认定他必定是有所隐瞒。此外,哈尔被拘留后,透露了好些故事—别人看到他曾经与笨笨的杰米·威尔逊以及其他消失的人在一起。而且,在他的寝室,有人发现里面有些女式服装,这些衣服明显不属于他妻子。这时候,珍妮·布朗出来作证,认出这些衣服属于玛丽·皮特森,她已经在解剖台被解剖完毕。

哈尔告诉警官,伯克是他们二人组的首领。警察说,如果哈尔提供证据,把伯克招供出来,他会得到赦免。哈尔招供了,于是,1828年底,伯克和海伦·麦克杜格尔接受审讯。伯克被定罪,但由于苏格兰独有的判决“证据不足”,麦克杜格尔被释放。1829年1月28日,威廉·伯克去了爱丁堡接受绞刑。那时候,很多爱丁堡市民都知道他的罪行,而且伯克和哈尔已经成为民间传说的人物。很多去看绞刑的人,吆喝着要求把哈尔和罗伯特·诺克斯医生也一起受刑。

威廉·哈尔曾为了自身安全而被拘禁,后来从监狱里释放出来,他逐渐消失了。他没有和他妻子玛格丽特一起逃到爱尔兰。人们认为,海伦·麦克杜格尔为了避开因为愤怒而经常袭击她家的民众,去了澳大利亚。有一种说法是:哈尔被卡莱尔(在这里人们最后一次看到他)的群众弄瞎了,最后沦落为伦敦街头的乞丐。罗伯特·诺克斯医生继续讲授解剖学,但流言飞语毁了他的名声。他的学生也变得越来越少,他自己也成了众矢之的。他被迫申请一家医学院的岗位,但没有成功。后来他到一家伦敦医院做医生,过完余生,卒于1862年。

伯克和哈尔已经成为苏格兰的名人,而媒体的炒作甚至让他们的事迹传到大洋彼岸的美国。作家妙笔生花地描绘着这两个恶徒,甚至对他们的罪行进行或虚假或误导的叙述。伯克受审后,很快小册子满天飞,通篇都是关于被掐死的尸体从解剖台上起来,让外科医生和旁观的人惊恐万分。其他小册子说到,有些盗墓者盗墓时,他们要挖掘的尸体突然在面前站起来,把盗墓之徒惊吓一跳,就如同前文所提到的康士坦·惠特尼夫人。有一本1830年匿名出版的小册子—《恐怖而精彩的揭秘:盗尸犯伯克、哈尔及其他人罪行》—讲述了为了尽最大努力阻止把它们装进袋子里而从坟墓里戏剧性复活的“尸体”。这些叙述与真相格格不入,但很多人都信以为真。伯克和哈尔被吹捧为“尸王”,甚至等同于据闻曾“复活”的尸体。相比他们的可怕名声,他们犯下的谋杀罪行开始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的确,爱丁堡有一首日期不详、起源不明的跳跃之歌,让他们的大名与罗伯特·诺克斯联系在一起,永留青史:

慢慢走近,楼道底下,

伯克和哈尔来了

伯克屠夫一名,哈尔小偷一名

诺克斯就是买尸体的人

美国盗墓

在美国,盗墓也深深根植于殖民意识中。早在1655年,罗德岛的一个法庭就通过了一项法令:“如果法庭(原文如此)相信检验结果,任何人偷盗都会被指控,某一或某些当事人都会被罚款或是肉体惩罚,或者两种惩罚同时进行。”然而,在美国殖民地,盗幕原因与英国稍微不同。在早期的殖民地,有规模的解剖学校还没建立,但有其他人需要尸体:黑魔术师。1662年,马萨诸塞州议会通过了《反对咒语,巫术、与邪恶和恶魔相处的法案》。法案有一部分规定了任何人“从坟墓或死者安息的其他地方挖掘死去的男子、女子或儿童,或用死者的皮肤、骨头或其他部位进行巫术、幻术、魔力或妖术,将被处于死刑”。这是政府在塞勒姆发生情况后,对殖民地巫术的增长进行的回应。但是,人们强烈相信,尸体的元素可用来降神—将邪恶幽灵召回到尸体,用一种伪生命使之重新活动起来。

17世纪70年代末期,有一本据说在波士顿印刷的匿名小册子,名叫《神奇发现:伊普斯威奇村的可疑魔术》,或《异教徒的目标》讲述了马萨诸塞州伊普斯威奇村的罗伯特·陆得让先他而去的妻子起死回生。他用研碎的人体尸骨和印度魔术制成一种粉末,让她“短暂地复活过来,但她不能思考”。他因为参与巫术而被带到法庭审讯。他被判决有罪,但没有受到处决,而是在监狱里被监禁了一段时间,“因为他年纪大,很多人都证实他一直都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此外还由于他曾经被一个印第安人误导过”。这些故事,让复活—特别是海地的僵尸—扎根于美国人的思维和想象前沿。

甚至到了20世纪,在美国许多高山魔术中,普遍使用施巫术时的尘土,这是用死了很久的尸体制成的粉末。据说,人们可从高山巫师或老妇人那里购买这种粉末,用它治愈大部分疾病,让死人复活。约翰·乔治·霍曼的一系列小册子以此为主题,他也写了一本叫《失散多年的朋友》(1820年在宾夕法尼亚出版),此书汇集了关于高山魔术、巫师、不祥之人等内容。在高山巫术领域,似乎死人也能让死人复活。

爱丁堡有着数量庞大的解剖学校,盗墓者可以源源不断地为其输送吓人货品。尽管美国的解剖学校规模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但这并不意味着后来不会出现知名的解剖师。例如,宾夕法尼亚州费城的小威廉·薛本一直师从著名的英国外科医生约翰·汉特,在1762年学成返乡后,他创立解剖班,举行讲座,并一直持续到革命爆发后的1777年。与他同样居住在费城的前辈托马斯·凯威莱德(1750年)以及居住在纽约的约翰·巴德和皮特·米德尔顿一样,他用来解剖的尸体,来自被处决的印第安人。他们因为犯下了各种各样的“罪行”而被杀死,例如保护他们的财产—施巫术时用的尘土。

但是,薛本的尸体来源零散,甚至中断。有人怀疑他从陶人之地(穷苦人和罹患恶疾的人死后埋葬之地)直接挖掘尸体。好几次,民众用石头砸他的解剖室窗户。当他出门时,他的马车也成为别人攻击的目标,包括步枪弹。但是,无法证明有人针对他。乔纳森·奈特医生也有相同遭遇,他是耶鲁大学医学院的第一位解剖学和生理学教授。奈特把一位年轻女子的尸体存放在他的地窖里,用土轻轻盖着,尸体用做解剖。根据镇子的巡警伊拉斯塔斯·奥斯本所写的信函,他在1824年1月搜过奈特的外科手术室后,发现女孩儿的尸体被放在地窖的石板上,地窖位于3英尺深、直径2英尺的洞里。很快地,奈特指责他的学生厄弗利亚·卡尔波尔恩(EphriaCollborn),指责起因是他从一些大学助理听到的流言飞语。后来,卡尔波尔恩被指控为了解剖研究而从事盗墓被宣判有罪。他被判处监禁9个月,并处罚金300英镑。

爱丁堡和伦敦等城市的盗尸活动很有组织性。虽然在美国这一行从来没达到这种组织性,但从19世纪早期起,美国有好几个州出现个别人进行掘墓盗尸的活动。美国独立战争让大批人战死沙场,但如此丰富的尸体来源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虽然当时还没出现类似本·克劳奇或伊斯雷尔·查普曼等羽翼已丰的犯罪团伙,但也有一伙人分散地突击墓地,各怀目的地掘取尸体。例如,1770年,一群哈佛大学生成立了解剖学会和胆识俱乐部。后者的宗旨是通过可用办法获取进行解剖之用的尸体。他们的主要客户似乎是一位叫丘奇的教授,他是哈佛的解剖学讲师。

人们依然用尸体进行黑魔术,即使到了19世纪中叶依然如此。例如,1852年,从辛辛那提通向俄亥俄州胡桃山的路上,人们可看到一间简陋的小屋。有时候屋子挂着一张拼写错误的牌子“化学试严室”,本地人一般都不会靠近小屋。年末警察收到居民投诉后,突击了这个屋子,他们发现,这里是用来“准备”尸体和骷髅的“工厂”。事实上,他们找到了大约20具尸体的器官—尸体用来制作巫术符咒、祛百病、降毒咒。其他尸体被贩卖给辛辛那提的解剖师。虽然小屋已经被遗弃(住户已经逃走),但人们找到好些黑外套和斗篷,也发现一些“奇书”,在清教徒俄亥俄人看来这算是“魔鬼的作品”。人们也不清楚是否有人因此而被逮捕,但这件事的确让俄亥俄的解剖师名声异常狼藉。

的确,在美国所有的州中,俄亥俄似乎是某些盗墓分子的沃土。这很大程度可能归咎于一位特别的人:“老狐狸”,一位爱尔兰人,血统可疑。他向俄亥俄医学院兜售“挖出”的尸体。他报复心很强,当一些医学院学生跟他玩弄诡计时,他就把患天花而死的尸体塞给那些人,让他们也感染上这种致命的病。

19世纪后期,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盗墓,一些偏远地区的死者亲属雇用带武装的守卫,在坟墓附近看守着刚过世的亲人。这仿照英国那些老国家的做法,反映了普通人对这些“盗尸鬼”的夜间活动感到惊恐。纽约户西城的盗墓人罗德里克·库洛向知名解剖师阿姆斯特朗兜售尸体,手段极其残暴,促使罗斯·沙拉葛(Sharague)(卒于1846年)的亲人写下了以下诗行,这首诗后来刻在她的墓上:

她的尸体被恶魔男子偷去,

她的尸骨被解剖,

她那为我们所信任的灵魂,已经上了天堂,

天堂没有医师

19世纪中叶至晚期,盗墓者的形象,在人们脑海里挥之不去,几乎涵盖西部所有地方,甚至零散散布于这个时期的文学中。例如,在查尔斯·狄更斯的《双城记》中,杰里·克朗彻的父亲也如杰里一样涉足这一恐怖的生意,而诗人罗伯特·骚赛(1774—1843)在他的诗歌中,把盗尸称之为“外科医生的警告”。他甚至详细叙说了打包卷尸者的活动,以及他们可掌控的金钱。

但此类题材最伟大和受欢迎的作品,当数出自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之手笔的《盗尸犯》。这本书对伯克和哈尔,特别是罗伯特·诺克斯的活动进行了描写。这个故事已经深入众多读者的思维中,而且整个19世纪,尸体从坟墓爬起以及从僵住昏迷中醒来,让人们不寒而栗。当时有一篇署名为“L.R”的作者,在1827年伦敦杂志上写了一篇当时流传很广的文章,题目叫《盗尸之乐》,把复活尸体深深烙在大众的脑海里。但当时也有其他说法构造了回魂尸体的形象,其中包括吊死鬼。

半吊不死鬼

通常,被处以绞刑的罪犯因为突然下沉,颈部断掉而死亡—大多数情况,是用绳套套在喉咙上。但是,有时候,出于种种原因,犯人的颈脖没有断,犯人被慢慢勒死或窒息而死;有时候,绞刑完全没有达到目的,犯人颈上的绳子被切断放下来后,依然多多少少还活着。由于判决已经被执行,而绞刑失败被认为是“天意”,犯人不可重新处以绞刑,除非他们自己或家人提出要求。在中世纪和近代早期,一些刽子手行刑后会拉一下受刑尸体的双腿,确保他们的脖子即刻断掉。但是,随着法律变得更加正式(特别是在英格兰),这些刽子手可能被指控为谋杀犯,所以很少有刽子手会尝试这种仁慈之举。那些被砍下来的被称为“半吊鬼”,其数量可能比想象中的要多。但这样子逃过绞绳,或许并非就是一种幸运。很多情况下,当受刑的人将近被勒死时,他们的脑袋供血已经中断,好多被砍掉绳子生还的人无法正常思考,无法恢复到正常的生活。大部分情况下,他们必须有人照顾,正如一位作家指出,处决而死,远比生不如死好。“半吊鬼”这个词成为了辱骂和讽喻之词,人们用这个词表示一个人精神上无能力或能力有限的人。

事实上,酒吧和酒馆里会演唱几首关于半吊鬼的粗俗歌曲,例如,1728年,玛格丽特·狄克逊因为谋杀自己的孩子,在爱丁堡的格拉斯广场被处以绞刑。她的尸体被砍掉绳子放下来后,搁在一辆手推车上,沿着鹅卵石铺就的街道被运送至停尸间。中途,刽子手和车夫停下来走进一家酒馆喝酒,在里面吃了点点心。不想,“尸体”自己坐起来,让周围的路人大吃一惊,惊恐万分。似乎手推车的颠簸让玛格丽特复活了,她不是完全死亡。人们把她带回家,几天后,她几乎完全康复,但她跟以前不太一样。在她被执行绞刑的时候,她丈夫宣布成为鳏夫,按照苏格兰法律,他们俩必须重新结婚。这个故事,催生了几首关于“半吊鬼玛姬·狄克逊”或“半吊鬼麦格”的歌曲,这些歌曲非常猥亵,但在苏格兰和其他地方极其流行。吊死的尸体从运尸车上复活的吊死鬼,在爱丁堡的老百姓心中留下恐惧的印记。但玛格丽特·狄克逊并不是唯一一位如此“知名”的吊死鬼。

1736年,弗纳姆和哈丁这两位谋杀犯在布里斯托尔的圣米迦勒山被当众处刑。当他们从刑架上放下来时,还活着。弗纳姆被带到一位外科医生家里,他苏醒过来,揉揉膝盖,跟几位在场的人握手。但他并没有逗留很久,不到天黑就死去了。但是,他的同伴耶和华·哈丁也苏醒过来,此后好几年身体都处于健康状态,人们称之为“半吊哈丁”。他依然居住在当地的感化所监狱里,成为人们好奇打听的对象,有很多人来看望他,甚至施舍钱。但是,跟玛格丽特·狄克逊很像,他也是那些带有恶意的粗俗咒语的受害者。

这种粗俗的咒语很可能影响了另一个类似人物的决定:著名的爱尔兰杀人犯“半吊鬼”麦克纳顿(Half-HangedMcNaghten)。他真是的姓名是约翰·麦克纳顿(McNaghten),但是在1752年,他被判谋杀了他的前恋人玛丽安·诺克斯(Mary-AnneKnox)。在利福德(Lifford),当绳子在他执行绞刑断开的时候,他要求再拿一根来。“我将永远不会被叫做半吊鬼麦克纳顿”,他断言道,但是讽刺的是,他还是被吊死了。

在美国,也有它自己关于“半吊鬼”的版本和诗歌。在17世纪80年代,玛丽·韦伯斯特(MaryWebster)在马萨诸塞州的塞伦(Salem)附近以巫师的罪名被吊死了,这个事件要早于著名的塞伦女巫审判。当砍断绳子把她放下来的时候,她还活着。尽管她似乎从历史的篇章中消失了,但是她的名字仍然继续存在在美国一首叫做“半吊鬼玛丽”的古老诗歌中。

被行刑的尸体再次复活的思想在18世纪和19世纪的社会中传播了一种恐怖的兴趣。事实上,看见玛格丽特·狄克逊从停尸车上复活的所有人中间产生了一种恐惧,这个事件在她真正死去很久以后一直很出名。这可能跟古代中世纪那些大众观念中的维京战魂和其他类似恐怖有关,并且把僵尸的观念与传说紧紧联系在一起。与之相关的还有当时流行的一些宗教观念。

召唤鬼魂

从1730年到1740年,这是一个宗教狂热的标识性时代,也就是后来美国东海岸所说的“第一次大觉醒运动”时期。那时,有很多关于“死去基督教徒”地位的争论。当时有一个大家坚信的事——不止在美国,在欧洲也是——就是人类即将面临“世界末日”,耶稣不久将回到这儿,把忠诚的信徒带到天堂。但是被带走的身体是一种什么状态呢?这个争论持续了很多年,并且在1780年5月19日的黑日(DarkDay),即美国整个东海岸见到了一次日食这天以后,成为了一个更加尖锐的焦点问题。这被认为是无可争议的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证明。然而,在这件事发生前不久,一些更加偏执的宗教组织已经采取了措施,来保证当耶稣降临的时候,用他们的肉身来欢迎他。

其中一个团队的创立者曾是夏德拉克·爱尔兰的信徒—他原先跟随的卫理公会派教徒乔治·怀特菲尔德,是一位奇怪的传教士。然而,在18世纪60年代,他成立了自己的教会,其成员被称为至善论者。有时候别人把爱尔兰描述成浸信会教友,有时候又把他形容为初始循道会教徒。他鼓吹“圣人”(神灵)的肉身不可腐烂,甚至在死后也不会腐烂。因此,在最后的世界末日那天,基督期望他的信徒们复活起来,从坟墓里完整无缺、身体毫无腐烂地苏醒过来,跟他一起。爱尔兰布道说,他并没期待正义之人能穿越墓地周围的泥土复活,响应基督最后的呼唤,因此至善论者的信徒们开始在新英格兰的山脚下建起石室,死者被放在石室内的石板上,等候基督的呼唤。其他规模较小的团体也接受他的传道,采取了相似的行动。即使爱尔兰教士及其信徒仙逝已久,但他们所宣扬的不腐烂、无遮盖、未盖棺的尸体躺在山脚下等候复活,这一观点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早期美国人的思维,因为在他死后,很多信徒成为圣母安·李的教徒。

所有这些流派—中世纪时认为尸体复活后很暴力,到后来盗尸者的活动,半吊不死鬼以及神圣的尸体等候上帝最后召集—一起影响着人类的心理,让人们认为死人“不过睡着了”,可能为了某种目的,随时从坟墓里醒来,四处晃悠。为了让人们对此有更完整的理解,我们需要了解另外一方面的要素,而这要素来自古代埃及。

埃及绞刑

和其他古代民族一样,埃及人也认为死亡并不是终结。当然,死亡标志着人在尘世生活的终结,但在坟墓之外,尸体可复活,继续像在凡间一样活着。尸体为了复活,必须下落到地狱—地狱名叫Nun—在那里,尸体潜入原水中,再浮出来,开始了死后新生。为此,尸体必须保存完好无缺。因此,古代埃及人会把尸体干化,用泡碱(一种钠基元素,含防腐树胶,有助于尸体“干化”,防止尸体器官形成细菌)敷在外面,用绷带裹住,再将尸体放在坟墓里,让其准备转世。这过程花费昂贵,很多情况下,能批量进行木乃伊处理的往往是富豪和贵族—特别是埃及法老或领袖,他们相信他们奥西里斯的化身可以转世回来,因此需要保持完整尸身。虽然古代埃及人并非是将尸体做成木乃伊的唯一民族—南美洲边境的秘鲁/智利,也有相似的风俗—但埃及木乃伊无疑是最出名的,很大部分是因为人们公开挖掘他们的坟墓。

埃及学—参照埃及历史和人类学而对埃及古代文物和遗产的研究—早在19世纪早期已经成为一门科学,但直到20世纪早期,埃及学才在西方引起关注。

在尼罗河西岸,与底比斯古都(现代的卢克索)隔河相望,有一个名叫帝王谷的大谷系,帝王谷或帝王之门,这是法老可能经过的通往来世的门。这是一个大墓地,埃及很多帝王埋葬于此。事实上,在希克索斯王朝垮台后(公元前17世纪统治中央王国长达108年的一群外国统治者),很多统治古埃及的法老依然光彩动人。

18世纪后期和19世纪,很多探险家和人类学家听到与帝王陪葬的珍宝的故事(虽然并非都如此),为之吸引,而来到河谷。为了保护帝王谷和坟墓,很多谣言传开了。流传最广的谣言认为很多墓地都受诅咒,而且闯入墓地的人不会有好下场。这就是“法老的诅咒”,对那些玷污了神圣葬地的人进行超自然报应。而且,浑身被绷带包着的尸体也与此相得益彰。愤怒的木乃伊也如同古代的维京第拉乌戈一样,从石棺里爬起来,追逐亵渎他们坟墓的人,甚至对他们所犯下的罪行施暴复仇和谋杀。

数个世纪以来,埃及的一些当地民间传说一直保留这些故事,但在1922年,此类传说突然在西方引起很大的关注。这一年,埃及古物学者和人类学家霍华德·卡特在历经了15年之久的搜索后,终于找到了图坦卡蒙的坟墓。虽然在前几个世纪,人们已经发现和探索了很多国王的墓地,但卡特依然确信这位少年国王的坟墓依然完好无损地保存在帝王谷里。1907年,在卡那翁勋爵的资助下,他开始了寻找之旅,在1922年11月他似乎找到了。这个墓里有丰富的珍宝,多得让人惊奇,这引起人类学和埃及学界的极大兴奋。但是,法老的诅咒开始萦绕着他们。据说,墓里篆刻着象形文字铭文“惊扰了帝王平静的人,很快将要死去”。因此,卡特和他的支持者擅自闯入墓地,有可能受持续万古的报应,遭受毁灭。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受到此类警告,但民间流传着好些关于图坦卡蒙墓地的传说,这成为流行神话的一部分,抓住了西方大众的想象力。对于很多人而言,埃及依然是一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裹着寿衣的木乃伊的“存在”,或许让人们相信了可怕的诅咒,这对人们有着可怕的吸引力。资助卡特探险的卡那翁勋爵离奇地突然死去,这似乎让人们相信咒语灵验了。似乎,勋爵被一位守门的木乃伊勒死,而他的面容也刻意隐瞒住了群众。或者某种可怕之人从墓地里出来,在人间跟踪他走了大半生。

在现实中,卡那翁勋爵在埃及时,被蚊子叮咬了—伤口几乎痊愈,但他刮胡子时突然刮掉了伤口。血液开始中毒,导致勋爵逐渐死亡。1924年,诅咒似乎又灵验了,当时另一位资助者—乔治·杰·金—探访了墓地之后,很离奇地死亡了。民间也流传很多在墓地门口逗留过的人,包括卡特本人,都奇异而过早地死去。在现实中,50名靠近坟墓的人中,只有8位很快死去,而且所有都因为自然原因而死。卡特本人一直活到1939年,64岁那年死于淋巴瘤。然而,咒语与包着绷带的尸体从墓地里爬出来紧密相关,这种观念在人们想象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好莱坞的解释

对这些故事最着迷而又颇具影响力的,要数好莱坞。法老的诅咒可能让人怀疑,但在电影行业却能赢利。多年以后,卡特的惊人发现依然创造出大新闻和兴奋,电影公司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埃及沙漠里的恐惧事件。虽然之前已经出现几部此类题材的小电影,第一部大片“木乃伊电影”—名字就叫《木乃伊》—于1932年现世。电影由卡尔·弗洛恩德导演,由传奇人物鲍里斯·卡洛夫担任主角,他一直都被认为是“恐怖之王”。这让不知情的西方观众看到了一心要复仇的蹒跚尸体形象,而且深深留在欧洲文化中。随后的几部电影—《木乃伊之手》(1940年出品,二流电影牛仔汤姆·泰勒主演木乃伊);《木乃伊之墓》(1942年出品,由著名的伦·查内担任主演,他也出演随后几部木乃伊电影;《木乃伊之鬼魂》(1944年出品)以及《木乃伊的诅咒》(1944年出品)。虽然木乃伊不如吸血鬼和狼人的故事那样受欢迎,但依然能让人惊悚,在这个时代的恐怖文化中占有着一席之地。

最近,随着斯蒂芬·索莫斯的《木乃伊》(1999年出品)以及《木乃伊归来》(2001年出品)的上映,木乃伊似乎又让人们找到了新鲜的刺激。这些电影带动了大量的配套书籍和商品,很多至今依然流传。在商业社会里,蹒跚的尸体依然有利可图。加入了木乃伊元素后,人们对行走尸体的认识几乎完整了,大众自然而然地把僵尸与邪恶和恐吓联想在一起。僵尸也代表了所有异形和恐怖,他们的外形对普通人毫无益处。还有最后—也很重要—的元素,让很多人给僵尸及其一切下定义。这个元素来自非裔加勒比人的宗教和民间传说。这就是僵尸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