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天亮得早，其实鸡叫得比天亮还早，此时蛙声渐息，不知名的野虫也至少偶尔低鸣一下，似乎不服气般，但这刻的时间确实要交给人类了。仿佛聪明的只有蚊子，扰人一夜现在早在角落里躲了起来，或是吃饱了该歇歇了，或是这一夜确实也累坏了，与人的巴掌斗了一夜。

而王立强的爸爸起得更早，因为要赶早去公社买菜，本来村上也有卖肉、卖鱼、豆腐、千张的，但是这些菜只能够一般的招待，生日满月，结婚做寿的在村口肉铺菜摊子上是配不起来的。

不过，有个好处就是在村上买的话可以欠账，欠个十斤八斤猪肉还是可以的，大多数人在屠夫肉案子上有这个面子。

王立强的爸爸也有这个面子，昨天就和卖肉了说好，要个八斤肉，欠账。倒不是没有买肉的钱，总是觉得钱多放在手里一天好，至于到时候还钱的事到时候再说，积累多了，今年给点，留个尾巴到明年都是可以的。

到明年也就是麦场口的时候，也就是收了夏季庄稼那会，这样一算差不多拖了小一年。钱还是紧张，装在自己的包里踏实，王立强的爸爸和妈妈也准备在这两年盖房子，现在住的是两间土坯房，所谓房间也就是摆床的那间，说是卧室也还谈不上，因为除了摆床还要堆放一些稻谷或者大小麦等装满粮食的口袋。

实际上，床占个地方很小，尤其在夏收或者秋收水稻进仓的时候，仓当然是没有的，只是一个说法，做法就是芦苇编的“集子”，一圈一圈地把粮食围起来，在这个过程中“集子”是一圈一圈地跟着粮食的高度走。

通常在收了庄稼之后，房间只留有一个过道，让人走向床。

所以家里很挤，挤得造新房的愿望非常强烈。王立强的爸妈经常在晚上一遍遍地数着难得见一张十块面额的票子在那数着，一边还在盘算着离砌房子还差多少。三间房子要1200块左右，这个是可以肯定的价格，因为王立强的大阿姨家去年刚造了三间房子，砖瓦结构的。

姐妹之间年龄差距不大，也就是两三岁，但是条件就有点距离了。王立强的大姨夫在公社做事，一个月有十几块钱工资，用外婆的话说是，拿工资的人。尽管大姨夫是在公社电影站下属的电影船上，但是大姨夫在外婆家说话还是有位置的。

比较出动力，说起来王立强的父母也是属于农村里肯苦的年轻夫妻，孩子3岁，这样的小家庭谈不上什么经济的，更不要说什么经济基础薄弱这样的话，收入就是侍弄庄稼得来的，当然也有平时牙缝紧一点。

王立强的爸爸叫王路，这个名字让王路很不满意，这路是被人踩在脚下的。看看自己的经历愈发地觉得自己被取了个倒霉的名字。

王路是从隔壁县过来的，说是招的上门女婿又不像，因为自己有三个舅子，在农村也只有没儿子的人家才会招个上门女婿来传宗接代，继承香火。说是王立强的外婆心疼王立强的妈妈，舍不得最小的女儿出嫁，正好王路的条件不好，兄弟4个，还死了老爹，日子过得挺艰难的。

当做媒的和王路说这个事情的时候，王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出县就出县，在老家只能和兄弟们困在一起，而家里为老大对象的事差不多都已经花了个底朝天了，从大集体时代挣工分的余粮全被造了。

国有大臣，家有长子。什么事情都是先紧着老大来，不服也没用，谁叫自己的岁数小呢！

招女婿在农村说法是不好，一般认为就是南方穷，或者怂（老实），娶不了才去人家门上做女婿，其实就像当媳妇一样在人家生活，有的人家孩子还要跟着女方姓。在姓氏上说要过了三代才可以改回去原来的姓，但也有女婿在岳父母去世后就改回去了，这样的人会背地里不知被骂了多少。

总之，招女婿解决了婚姻问题，但这碗饭作为女婿不好吃。

做媒的对王路说：”我家的老表在鹤乡县，有个姑娘想找个上门女婿，但是呢又不是招女婿，我家表大妈舍不得她嫁出去。我看你条件正好合适，就想给你介绍、介绍。你看看？说起来，我也是你的婶娘，不会把亏给你吃的。你看看你家的情况，不要看你是老二，你大哥结婚了就轮到你，这要你把钱苦起来才行，算算你的岁数还等你去慢慢苦吗？”

做媒的婶娘当然不知道王路想的，还想摆事实、讲道理，但是王路根本没多想就答应了。

就这么王路来了鹤乡，来的时候也就是一个人，说是带了两套衣裳，那劳动布的衣服也没啥看场。

跟着婶娘过来了，来的时候花了两块钱一天租了辆自行车，驮着婶娘骑了一百多里地，好在一身力气，这不算啥。其实婶娘愿意给王路说亲也是因为这个，有力气，地里干活是把好手。

王立强的外婆常说王路干活中看，就是叉个草也是干净利落的，这话一说好多年，并且还会拿这话来数落王立强的舅舅们，不知道这话是不是鼓励王路要干活？这就没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