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哪！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王路抱着王立强一路哼着小曲回到了家中，推开门划着火柴摸进房间将煤油灯点亮。刘桂花迷迷糊糊地说了声：“回来了！”翻了个身又睡去。

王路笑笑没有作声，将灯端到外间的桌子上，在锅灶前的水缸上方的晾衣绳上拽过毛巾，转身又抱起王立强向外面。

一脚高一脚低地顺着从河码头的台阶下去，脱光父子俩的衣服，将身体埋进水中，王路就留了个鼻子在水面，而王立强骑在他的后背上。

夏天的夜晚亮光不小，一天的星光落在小河水里，引得远处萤火虫贴着水面飞来绕去的，在河面上轻薄的水雾中忽明忽暗，煞是好看的样子。

河岸两边的的草丛中依然有着昆虫大合唱，有的声尖，有的声低，此起彼伏，又像水浪一阵一阵的涌来退去。

父子俩在水中泡了一会，逼逼暑气就上岸了，这夏天天天洗澡也没啥内容可洗的，就图逼出冰凉的身子好睡觉。

翻过刘桂花手腕的手表看了一下都快两点了，王路一口将灯吹灭了，揽着王立强睡了。

第二天早上王立强被王路抱上桌的时候还在迷瞪着眼睛，刘桂花对王路说：“看看你，出去玩也没有根，心里一点数没有，把强子带着拼着熬夜，你看看他还没睡醒的样子！”

王路说：“我也没想到那么晚，想早点回来，这不是走不了嘛！”

刘桂花说：“走不了？人家拿绳子扣住你了，还你被麻绳绑在桌腿上了？”

“这不是赢了两个钱嘛，大姐夫手气又不好，你说我怎么走？”王路回道，脸上表情默然，又藏着得意。

“你赢钱了？”刘桂花声音比刚才高了一些问道，跟着又说：“赢了几块？”

王路说：“塞在席子底下，我还没去数。”

刘桂花一听王路这话“蹭”地一声从凳子上蹿了起来，三步并两步地走向房里，没停留似的跟着又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挺了挺身子将手中的票子摊在了桌上，一手还将面前的粥碗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王路坐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刘桂花，想说什么，嘴巴动动却没说话。

王立强有点朦胧地看了他们几眼，又低头喝粥，往碗里夹了点咸菜，对于昨晚剩下的侥幸没馊的菜一点兴趣没有。在那世肚子里没少过油水，而且在城市生活算算账还是吃荤的划算，那些蔬菜看着绿油油的，肥硕得很，但无一不是反季节的家乡来自大棚，对于来自农村的人来说大多人还是看不上的，基本也就失去了和城市人抢青的念头。

王立强每次回老家的时候总要这家要点萝卜干，那家讨点咸菜带走，到了城市还省着点吃，一般就是偶尔切点肉丝在里面炒一炒，毕竟要考虑到来自不是同一个地方的老婆感受。

现在好了，萝卜干、老咸菜管饱，但是王立强知道很快自己就要被这些东西打败，什么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天天有的很快就腻味，何况没油水，几天一吃就得刮人肠胃了。道理就是让人怀念的都是美好的，成天眼前晃悠的不值钱。

感情亦是，说是珍惜眼前人，但是新鲜劲一过，是啥结果都不好说。

还是喝粥吧，才3岁感慨这些做什么？王立强摇着头将嘴巴靠近小碗，而自己的父母还在那按着面额归类，做着总额的统计，瞧那架势早饭不吃也是没问题了。

王立强突然想到一个字，穷！

刘桂花在问王路赢钱的时候说的是“赢了几块”，可能她根本就没往上百的数字上去想，在意识里也没有这样的念头。

“627块！”刘桂花的声音变得有点尖细。

“够把水泥行条买了！”外公一边说着话，一边一脚迈了进来。

“外公来了！”王路招呼道。

“爷来了！早饭吃没有？”刘桂花问道。

外公没有搭话，刘桂花转身从凳子上起身去锅上要去盛粥，并说：“爷啊，你先吃我那碗，盛起来我还没吃，差不多冷了，你吃正好。我自己再盛。”

外公对王路说：“强子，喊外公！”见王立强抬起头来并没有出声，就笑了笑，伸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筷子，提着筷子将两头往桌面一顿就伸向了面前的碗中。

王立强看着外公这个动作很有特色，好像很多老人喜欢在吃饭前这样做，总要把筷子先往桌子顿顿齐再动。是客气？还是敬畏？王立强说不清，反正自己是拿起筷子就开吃的人，或许年龄到了才懂吧，总觉得这里面有个心理暗示存在。

外公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在那世一个人还种着地，直到80岁做不动了才歇下来。85岁死的，一直开朗到84岁，在这之前谁和他谈活着累，早死早翻身都没问题，过了84岁谁和他说这个就骂谁。

人，还是怕死的，再怎么豁达，时候一到就忌讳了。

外公嘴巴“哧哧”地喝着粥，一边也没影响说话，对着刘桂花说：“小三子，昨晚王路赢了点钱，你们是不是先把水泥行条给买了？”外公又提起进屋时说的话。

刘桂花说：“好的，反正要备料，钱又不能一下子就有，备一样是一样吧！”

王路没出声，头低得像是要掉进碗里了。

外公说：“好的。吃了早饭你们去公社，我在场上。”

外公话说完，早饭也吃好了，起身就走。

见外公走了，王路说：“消息传得这么快？本来想买辆自行车的，外公叫买行条，桂花，你的意思呢？”

刘桂花摇摇头。表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