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安宁(1 / 2)

余烬之铳 Andlao 8412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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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室内,柔软的沙发,四周一片寂静,带着无言的祥和。

“你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啊,最近怎么样?”

问话声响起,洛伦佐窝在沙发里,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转过头看向来客,他想了想。

“还不错,得承认,差异还蛮大的,但我在逐步习惯……其实这么来看的话,也有种别样的体会。”

“比如呢?”

“我最近在学做饭,做的很糟糕,但有时候吃一口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就……就像追了几天几夜的妖魔,一剑把它劈开一样,有种莫名的爽感。”

思索了很久,洛伦佐提出了这么一个形容方式,坐在他旁边的伊芙愣了愣,短暂的停顿后,她没完没了地笑了起来。

“该说不愧是洛伦佐·霍尔莫斯先生吗?”

笑声不断,洛伦佐表情僵硬。

“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只是感叹你的思路清奇,还是说对妖魔的专一呢?”

伊芙都快笑出眼泪了,过了一会终于停了下来,侧目看着洛伦佐。

洛伦佐也看了看她,结合着近期以来的一些遭遇,他忍不住说道。

“不过,我觉得也有些怪。”

“什么怪?”

“比如各位好像都不怎么‘尊重’我了。”

洛伦佐看着伊芙,一脸认真地说道,“就比如你,居然还敢笑话我了!”

他说着就要随手拿起什么,丢在伊芙的身上,但伸出手抓了抓,意识到事务所已经被收拾的很整洁了,不再会有那种随手就能抓起一本书的情况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真又把这里搞的一团糟,那位“大人”回来,难免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想到这,洛伦佐停了下来,靠在沙发上,叹着气,目光飘向窗户外。

“那个家伙也是,最近总是对我动手动脚的。”

“动手动脚?”

听到这,伊芙眼神一亮。

“对,拳打脚踢,是欺负我变成凡人了吗?”

洛伦佐回忆着这几天的经历,本着什么康复治疗的名头,塞琉每天都来骚扰他,不得安宁,而且从来访的伊芙,他也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大家对他的态度变了。

“不,只是我们终于是对等的关系了,洛伦佐。”

伊芙说道,她面带笑意地看着洛伦佐。

“你好像从未意识到这个事情吧?”

“什么事?我以为我们蛮对等的。”

洛伦佐不清楚,他甚至不明白伊芙为什么会这么说,他一直把各位当做朋友看待,在他看来没有任何差异。

“怎么可能啊,你是猎魔人,强大到令人窒息,即便不参与厮杀,仅凭着秘血,也能安安稳稳地活上百岁,我们普通人可做不到。”

伊芙解释着,“哪怕你觉得平等了,但在我们看来,我们之间依旧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不是吗?”

洛伦佐沉默,思索着,他没有从朋友们的角度来思考这些事,他也有些想不明白。

“得承认,洛伦佐,你身为猎魔人时,身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神性,哪怕我们再亲密,神性依旧存在,这有时候不像朋友,更像是……”

“主人和他心爱的宠物?”

洛伦佐适时地说道,伊芙一愣,表情意外地复杂了起来。

“这形容,还算精准吧?”

伊芙也有些搞不懂洛伦佐了,这个家伙总是语出惊人,脑子也带着奇怪的回路,就像某种奇妙的病症,而这病症随着他归复常人,变得越发严重了起来。

“是啊,洛伦佐,就像主人和他心爱的宠物,我们是可怜的凡人,一颗精准的流弹便会将我们杀死,等过了几十年,你依旧健壮强大,但我们又垂垂老矣……”

伊芙看着洛伦佐逐渐沉默的表情,她惊声道,“你好像从未考虑过这些吧?”

洛伦佐没有回应,谁也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伊芙则起身,继续说道。

“可现在不一样了,你抛掉了神性,变成了和我们一样平庸的凡人。”

伊芙笑嘻嘻地说着。

“这样吗……”

洛伦佐大概明白了伊芙的意思,关系再怎么亲密,他们之间依旧有着无形的隔阂。

可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都变成了平庸的凡人,一切的荣光也变成了过往,只剩下了珍贵的现在。

“啊……”

洛伦佐叹着气,关于平凡,他还有很多事要学,想到了这里,他掀开了裹在身上的毯子,站起身。

“那我先出去逛一逛了,塞琉应该会在下午回来,她说有些事需要处理。”

在塞琉离开不久后,伊芙便来了,洛伦佐本以为她会在晚上和其他人一起到,结果她来的意外的早。

“神诞日这天,还要工作吗?”伊芙说。

“谁叫她是公爵呢?我们结束了黑暗的命运,但别忘了,在此之前,我们还在打世界大战呢?”

一想到这洛伦佐便觉得头疼,但这种事倒也不用他操心了,剩下的都交给筑国者们就好。

黑暗的命运已经终结,筑国者们也没有必要掀起世界大战了,现在筑国者们忙的要死,不断地调停着,试着阻止战争的延续,当然,这一切都和洛伦佐无关了,他只要安心养伤就好了。

“那我出门散散步了,在屋子里窝久了,多少也是需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

洛伦佐穿上大衣,拿起拐杖,停顿一下,洛伦佐看了眼手中的拐杖,脸上浮现起怪异的微笑。

不用再和人厮杀了,这一次拐杖里也不再有锋利的剑刃。

冲伊芙摆了摆手,洛伦佐走出了事务所,在寒冷的街头闲逛,冰冷的空气灌入口鼻,令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清晰起来。

街头比平常明显拥挤了许多,街头的店铺也挂起了各种装饰,即使是在白天,也灯火通明。

“一晃都神诞日了啊。”

洛伦佐感慨着,漫无目的地走在旧敦灵的迷宫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注意到了街头的孩童们。

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趴在蛋糕店的橱窗外,满怀期待地看着其中的蛋糕,几人翻了翻口袋,可依旧凑不齐钱。

“要不回家吧?”

有人提议,可另一个孩子依旧依依不舍地看着,这时有阴影掠过,洛伦佐走到了过来,对着店员说道。

“这个,麻烦给我装两份。”

店员把蛋糕打包了两份,递到洛伦佐手中时,他才发现这东西比橱窗里看起来,要大的很多,上面挤满了奶油。

三个孩子看着洛伦佐,洛伦佐也看了看他们,然后把其中的一份递了过去。

女孩一脸茫然地接过了蛋糕,过了一会,洛伦佐说道。

“神诞日快乐。”

他笑着离开,走向街头的长椅,身后传来孩子们的欢呼与道谢。

洛伦佐已经逐渐意识到了失去力量的错位感了,坐在街头的长椅上,以往这样的寒冷,无法干扰他太多,现在他却冻的搓了搓手。

一时间也想不到该去哪里,他就坐在长椅上打开了蛋糕。

“这么多啊?”

洛伦佐看着这么大一份,皱了皱眉,拿起叉子,也不做切分,直接叉着吃起来。

繁忙的街头,人来人往,洛伦佐享受着与世隔绝的安宁,一个人自顾自地在寒风里吃着蛋糕。

一辆马车停在了身前,然后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出现,他带着几分嫌弃的目光,看了看洛伦佐,然后坐在他身旁。

气氛有些尴尬,两人沉默不语,直到洛伦佐有些难以忍受,他拿起另一把叉子,从蛋糕里叉出那么勉强像样的一块,对着身旁的家伙问道。

“要来一块吗?”

亚瑟转过头,看着洛伦佐举着蛋糕的样子,苍老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意。

“果然,你还是那个洛伦佐啊。”

他做着莫名其妙的感叹,弄得洛伦佐很不适应。

“怎么想起来在这吃蛋糕了,不冷吗?”亚瑟和洛伦佐闲聊了起来。

“没,只是突然想吃了,”洛伦佐顿了顿,接着说,“今天好像还是我生日来的。”

“生日?”

亚瑟有些意外。

“嗯哼,我们这些乞儿怎么会记得自己生日,然后牧师们就将神诞日,当做了我们的生日……大概。”

洛伦佐也有些不确定地说着,“反正就当过个氛围喽。”

“啊……那还是祝你生日快乐啊。”

亚瑟友善地说道,这弄得洛伦佐更加不适了。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啊?”洛伦佐受不了了,质问道。

“没什么,就是准备去铂金宫汇报一下情况,然后看到路边有个熟悉的家伙,就顺道过来了。”亚瑟说。

气氛又沉默了一阵,亚瑟望着这座从灾难里复兴的城市,眼里闪耀着诸多繁杂的景色。

“一切都结束了啊,洛伦佐。”

“嗯。”

“你接下来准备做些什么?”

“休息,然后当侦探,应该是这样,重操旧业。”

洛伦佐说完想到了什么,他转过头,看向亚瑟。

“那你呢?你也是准备退休了吗?”

“差不多,今天去铂金宫,主要就是商议这个事,现在黑暗的命运已被终结,那些游离在世界上的妖魔,也会不断地衰落、死去。”

“所以净除机关准备解散了吗?”

洛伦佐问道,猎物消失了,猎人也该退休了,正如猎魔教团一样。

“没,但我们会进行转型。即便黑暗被终结,但那些残留在世界上的妖魔们,依旧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死去,我们等不急了,也不允许这些风险的存在,我们会继续追逐那些残留的黑暗,这一次将由筑国者们统帅,在诸国之间巡猎。”

亚瑟说起了未来的展望。

“但我也确实要退休了,应该会花上几个月的时间来交接,把责任与权力交给下一代的年轻人们,然后我就会和梅林一起退休。”

听到这洛伦佐想到了什么,小声地对亚瑟说道。

“别告诉伊芙,这是我说的,”他神神秘秘,“还记得你为她准备的那个小岛吗?她好像在想办法,把你骗到那去。”

亚瑟愣了一下,然后大笑了起来。

“这我早就知道了,她可是我女儿,她那点心思,我能猜不到吗?”他笑完,叹气着,有着放下重任的感觉,“她不喜欢那,倒不如留给我,我这次退休,就准备和梅林搬到那去。”

听到这洛伦佐有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重新认识了亚瑟一样,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强势与压迫,现在他们就像普通的朋友一样。

“啊……听起来不错,只是没想到,我也算是值得你停留,打个招呼的人了吗?”

洛伦佐还记得亚瑟对自己的厌烦,他问道,“你不是很烦我吗?”

“当然,你这个家伙之前烦人极了,如果不是你,现在就换伊芙在那座岛上。”亚瑟抱怨着。

洛伦佐沉默了几秒,又问道。

“那你现在还烦我吗?”

亚瑟端详了一下洛伦佐的脸庞,他说道。

“还是很烦,但我想,我能略微地忍受一下了。”

洛伦佐笑了起来,拿起吃剩下的蛋糕,“我要回家收拾收拾,准备晚上的节日了,你要来吗?”

亚瑟摇摇头,一同起身,一个人走向街道的尽头,另一个人则登上马车。

“我也是有朋友的,洛伦佐,晚上的节日我要和他们一起。”

洛伦佐也不多说什么,朝着亚瑟挥了挥手,马车消失在了街头,洛伦佐也融入了来往的人群里。

晶莹的雪花自高空飘落,它们滑落在城市之间。

终幕 未来

漫步于街头,洛伦佐哼着奇怪的曲调,目光在城市之间来回扫视着。

旧敦灵也在变化,之前城内大战的落幕,很多建筑都随之摧毁,虽然后续进行了重新修建,但仍有很多人无家可归,他们聚集在各个临时的安置点中,一起度过这略显苦难的神诞日。

街头能看到诸多架起的脚架,还有破碎的残垣断壁,但市民就像习惯了这一切一样,在废墟之上生活、前进。

洛伦佐能明显感受到这座城市的生机,它正努力从衰败里复兴,就像从砖石缝隙间,顽强生长的杂草。

“啊……因为谁来的?”

洛伦佐试着回忆那场大战,但因逆模因的影响,他的记忆变得千疮百孔,一时间他居然也有些想不起那强敌的名字。

可很快洛伦佐便不再纠结这些了,一切已经化为尘土,回顾也变得毫无意义。

他悠闲地行进着,走过熟悉的道路,洛伦佐有些不急于回家了,他想多看看这座城市,虽然身体有些疲惫,膝盖也在隐隐作痛,但他还是固执地拄着拐杖,一步步地前进着。

抬起头能看到在云层间游弋的铁鲸,它们的表面挂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就像头破开冰面的巨鲸,扬起阵阵的水花,化作漫天的雪尘落下。

目光向下,能看到残破的敦灵塔,这座高耸的巨塔也在逐步愈合,而且这一次,它将承担起新的责任。

黑暗被流放,知识的诅咒也不复存在,这一次敦灵计划将被重启,由尼古拉负责,崭新的敦灵将在废墟上兴建,咆哮的雷霆会将炽热的蒸汽取代。

洛伦佐等不及想去看看那一天了,想必一定会很惊异。

那些存放于铂金宫地下的知识,也会被逐步启用,不过将由筑国者们来进行监管,逐步将这些知识释放,稳步推进时代的进程,以免爆发式增长的技术,带来混乱与纷争。

想到这些知识,洛伦佐便不由地望向北方,在那片遥远的冻土之上,还有着一些算得上朋友的人们。

洛伦佐估计那些游荡于寂海的妖魔们,也将迎来真正的安宁,在这之后寂海的威胁将会大幅度降低,通往世界尽头的航道会被再次开辟。

然后……世界尽头。

洛伦佐努力回想着那片神秘的土地,林立的黑色尖碑,仿佛自永恒而来。

他首先想到的是疫医,随着升华之路的断绝,这位真理的追逐者,或许将走向真正的死亡,连带着守秘者一起,但洛伦佐又觉得以庇护所的特殊性,说不定疫医能多活一阵,毕竟遗忘是循序渐进的。

不可言述者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太深了,将世界的“常理”进行了“歪曲”,现在随着它被流放,世界在逐步“矫正”,这需要很长的时间,也给了那些残留在世界上的妖魔一定苟活的时间。

就比如洛伦佐。

体内的秘血没有完全衰败,它们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地被湮灭,正如世人对黑暗的记忆一样,时间会掩盖一切,无论是噩梦还是狂欢,都会在时间的滚动下,化作一地黄土。

洛伦佐之前还为此愁苦过,但很快他便释然了。

没有人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正如他不知道自己会在何时完全遗忘这些一样,他能做的只有坦然接受,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但我想……我会努力地记住你们,直到一切消逝。”

洛伦佐对着寒风说道,话语声被卷起,传递至了远方。

他停下了步伐,身体的疲惫感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换做往常这点运动,洛伦佐甚至不会流汗,结果现在却喘的不行。

“原来凡人这么懦弱吗?”

洛伦佐感慨着,可他觉得不是很糟,正因太懦弱了,所以每个美好的事物,在自己看来,都显得弥足珍贵。

圣诞日之后做些什么呢?

洛伦佐思维发散着,他喜欢在散步中思考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很快,洛伦佐便想到该做什么了,一直休假,享受一下生活,等春天来了,便锻炼身体,开始复健,虽然不能变成如猎魔人那样强大,但至少也要和常人差不多。

依稀记得某一天和塞琉的谈话,筑国者们准备在战争调停后,组建一支新的船队,对世界尽头进行探索,将那些被封存的历史与知识取回。

洛伦佐准备报名那个船队,作为前猎魔人,世界尽头的探索者,他觉得自己有资格加入这个船队,至于危险什么的,倒也不用担心太多,唯一需要注意的,也就是逆模因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着急,也不清楚疫医是死是活,又或者能不能撑到他们到。

实际上对于疫医的死活,洛伦佐倒不是很在意,他主要是想将黑暗被流放,这一喜讯告诉守秘者,让他步入真正的安眠,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再告诉疫医一下,劳伦斯的死亡。

劳伦斯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并不多,也没有多少朋友,如果真的要有一个的话,洛伦佐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疫医了。

不过……终于结束了啊。

每每想到这,洛伦佐都有种虚幻的感觉,仿佛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无比真实的美梦罢了。

但要真的选择一个死法的话,这样溺死于美梦之中也不错。

就这样,洛伦佐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在街头漫步着,时不时坐在长椅上休息,吃两口蛋糕,又或者拐进小巷里,逗一逗流浪猫,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为它们搭建了小窝,这些小家伙也在冬日里,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

他就像个退休的老大爷,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黄昏落日。

站在事务所的门前,一旁的招牌因为没怎么保养的原因,早就锈迹斑斑,室内亮起微光,还有着人影的走动,洛伦佐停步了很久,然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推开门,温暖和香气扑面而来。

“呦!各位,早上好!”

洛伦佐招手,打着奇怪的招呼。

早已到来的客人们则转过头,以不同的目光,不同的神态应答着。

“已经晚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