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番外·完)(2w爆更)
顾休与终究还是没有追出去。
他只是立在原地,直直凝望着云晚汀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
顾家司机来接顾休与,原以为又会同以往每次接送一样,二人沉默着往返于不同的目的地,连车内的空气仿佛都是凝固的。
然而开出去不一会儿,顾休与倏然道:“夏叔,放首歌听吧。”
老夏乍一听还当自己出现幻觉了。
迟钝几秒钟,他才答应一声照做。
前奏的乐声流淌在车内,老夏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偷眼观察雇主。
顾休与饮多了酒,脸却不会红,依旧沉默冷凝如同一尊雕像。
以老夏的目力,也瞧不出来任何异常。
前奏结束,歌手才唱了半句,顾休与便忽而问道:“这是什么歌?”
“啊?”老夏也不清楚,看了眼后才答道,“叫《遥帆》,我也不懂这些,都是我闺女给我手机弄的。”
他咂摸两句,笑意憨厚道:“别说,还挺好听的,不像现在那些不伦不类的。”
顾休与问过歌手的名字,第一次下载微博,在搜索栏输入“云晚汀”后,轻易便寻到了云晚汀的主页。
小猫的生活简单又安逸,多数都是工作人员拍摄的他。
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的小猫,将小雏菊别到耳后的小猫,拨弄七弦琴的小猫,抱着奶瓶嘬阿华田的小猫……
顾休与难以自控地从头往下翻,一直翻到两年前,他签约经纪公司,注册账号之后发出的第一条微博。
云晚汀怀抱吉他,坐在盛放如雪的梨花树下,弯起眼睛微笑,还比了个剪刀手。
顾休与存下今晚的第257张照片,观察屏幕上界面片刻后,点开了评论。
【啊啊啊我的漂亮老婆来啦】
【宝宝宝宝宝宝啵一口软乎乎脸颊肉】
【呜呜呜剪刀手小猫看起来笨笨的,正好来炒一下】
【路过,炒哭小猫】
顾休与越看越眉头紧锁,带着不祥的预感翻了翻其中几个人的主页。
只能说,相比之下,云晚汀微博评论和超话内的内容已经算是极度收敛。
凡是带有“小猫”以及云晚汀名字的谐音字的个人微博,全部都是限制级内容。
以顾休与的冲浪阅历,尚且无法理解她们究竟将云晚汀当作儿子、女儿……还是老婆。
蓝色幻影抵达目的地、停入车库已有半小时了。
老夏从后视镜望见雇主的脸色走马灯一样变幻莫测,但无论如何都算不得愉悦,他便数次欲言又止。
时间又走向一个整点,老夏鼓起勇气开口:“顾总,到了。”
顾休与按灭手机屏幕。
下车后,他将去S国的行程又提前了一周。
不该做的梦,趁早醒来为好。
不能再靠近,一旦失控,他自己都难保不会吓到……吓到那只过于稚嫩的小猫。
“前往xxx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
机场广播温柔而缓慢,云晚汀正朝出口走,长时间的飞行令他疲惫而晕眩,是以步速比往常更缓慢。
手机陡然响铃,是顾回风的来电。
云晚汀怔了下,忽而反应过来,他仿佛忘记告诉顾回风自己要出国的事情了。
张中辛原本强烈反对,他好容易说服了张中辛。
为了这趟临时决定的行程,近几日他忙得团团转。
顾回风给他发消息,他顾不上回;打电话,他顾不上接。
去家里找他,他在公司;去公司找他,他又去了学校。
小猫有点心虚地接起来:“……喂?”
“汀汀,”顾回风兴冲冲道,“我烤的菠萝披萨,酸甜口的,挤了柠檬汁,现在正朝你家走呢,马上就到。”
小猫小声道:“我出门了……”
顾回风不以为意道:“在哪啊,我去接你。”
小猫音量更更小:“……S国。”
顾回风脚步猛然停住。
他在原地踱步好几圈,强压着急躁道:“S国?!你怎么去那破地方,知不知道多危险!”
“去赫尔卡蒙义演,公司也派人给我啦。”
云晚汀查过,其实也没有很危险,就是治安比国内差一点儿,且赫尔卡蒙是S国首都,也是S国最安全的区域。
听着听筒对面隐隐的广播声,顾回风恨不能飞去机场,把这只小笨猫给抓回来。
“你先回来行不行,”他简直想给云晚汀跪下,道,“去哪儿表演不行啊?”
云晚汀当然不可能回去,他又嫌顾回风唠叨得他头更晕,敷衍道:“下周我就回来啦,先不说了哦。”
顾回风彻底急了,连声道:“不是,汀汀!你先回来,汀……”
“好烦呀你,”云晚汀颦起眉尖道,“你不想让我去,那我们就分手好了。”
顾回风不料他会说分手,一听这俩字他头皮一炸,不住道,“不分不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现在就去找你!”
“也不要跟过来,”他一过来,谁知道会不会抓自己回去,云晚汀道,“分手就是分手啦!你如果过来,我们就再也不要见面了。”
“嘟”一声通话终止。
挂断电话,云晚汀一迈步,身体便骤然一脱力,脚步踉跄了下。
身侧经纪人张中辛赶紧扶住他,担忧道:“汀汀你不要紧吧?”
云晚汀甩了甩脑袋,缓过那阵猝不及防的眩晕,轻声道:“……不要紧,就是有点累。”
张中辛仍不放心,道:“要不再推迟一天,空出明天来休息?”
“不用,今晚就够啦。”云晚汀接过奶瓶来喝柠檬水,慢吞吞道。
然而未等到翌日义演,云晚汀便在下榻的酒店里失踪了。
张中辛是打算着让他多睡会儿,横竖他也不用化妆,那脸本身已够惊艳绝伦。
可掐着点去喊小猫起床,敲门半天却无人应答。
昌泽娱乐给他安排的保镖都在房门外守着,坚称夜里并无异动,张中辛便只以为云晚汀是不舒服,赶紧去前台要了张房卡进去。
然而室内空空如也,窗户大开,晨风悠悠荡进来。
床铺上仅存留着轻微褶皱,不像剧烈挣扎的痕迹。
不过以小猫的那点战力,哪还有挣扎的余地,别人一根指头就能偷走!
张中辛脑中“嗡”一声,颤巍巍道:“报警……报警!”
信息时代,当红明星哪还有秘密。
营销号光速发出云晚汀在异国不知所踪的消息,一时间他的超话、他的微博评论区、他公司的微博评论区都炸开了锅。
【呜呜呜我宝宝去哪了】
【保镖到底在干嘛啊,这都能失踪】
【啊啊啊我们小猫怎么办呀人生地不熟的,碰上坏人我真的会崩溃!!!】
顾氏分公司内,顾休与正要去会议室,在进门前最后看了眼手机。
他已然习惯每日去超话和云晚汀微博看几眼,原本毫无用处的手机内存都用来存储云晚汀的照片和视频了。
可热搜榜首明晃晃五个大字瞬间撞入眼帘。
#云晚汀失踪# ,后头还跟着红到发紫的“爆”。
最新进展,是当地警方抵达酒店后,在云晚汀隔壁房间,发现了一具刚死不久的男尸。
云晚汀醒来时,首先闻到若有似无的潮湿霉味,继而感知到颈后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热烫而粗重。
几乎是在他睁眼那瞬间,对方大掌便扼住了他的颈项。
男人体型健硕,手比云晚汀脸都大,捉着云晚汀,骨骼肌肉坚硬如铁。
他语气凶煞,吐出一串短促的话语。
云晚汀在出发前简单学过一些S国基本的交流用语,辨认出对方说的是“别出声,不然杀掉你。”
以及前头的那个称谓。
……“小姑娘”。
云晚汀沉默须臾,并未纠正对方,只轻而缓慢地开口,嗓音听上去更为柔和,倒真是雌雄莫辨:“你是谁,为什么要挟持我?”
“你可以叫我艾德里安,”对方道,“挟持你,是为了警察追来的时候多个筹码。”
“就在你的隔壁,”他冷笑一声,刻意将语气放得愈发阴森,以期震慑这个奶猫儿一样柔软的“小姑娘”,“我杀了我的亲生父亲。”
可半晌未等来预想中对方惊慌失措的可怜哀求,艾德里安惊疑不定地前倾身体,去观察云晚汀。
云晚汀腮边染着异样的潮红,吐息也明显细弱,双眸半阖,长睫覆下一片暗影。
那暗影轻微震颤着,如同脆弱的蝶翼。
“……喂。”
艾德里安稍稍松开对他的禁锢,拍了拍他肩头。
云晚汀有气无力道:“好冷……有没有被子?”
艾德里安:?
犯罪分子为什么要给人质准备被子?
云晚汀也不顾自己的小细脖子仍在对方掌中,兀自弓起脊背试图蜷缩起来。
他每弓一分,艾德里安手掌便不由自主地随之下沉一分。
简直像是生怕碰疼了他一般。
云晚汀双肩又瑟缩了下,他轻轻哼了一声,如同呜咽,可怜得要命。
三两下解开自己的外套、披到云晚汀肩头的一刹那,艾德里安面无表情地想着——
这怕不是人质,而是给自己掳了位祖宗回来。
其实方才来的路上他便感觉到了。
稍微开快一点,这小猫睡梦中便哼哼唧唧要哭不哭的。
以致于他不得不将车速放得……比新手时期还慢,哪里像逃犯。
肩背覆上暖意,云晚汀略微恢复了一点力气,慢慢道:“谢谢你,艾德里安。”
其实并不叫艾德里安的艾德里安:“……”
他不过是随口盗用了这间废弃民宅门牌上的户主姓名,他和云晚汀并无必要交换彼此的真实姓名。
可这称呼被这“小姑娘”轻而软地呼唤一声时,艾德里安忽而不想顶着这个假名了。
云晚汀拢了拢那件外套,无意识道:“还是好冷……”
他眼帘愈来愈沉重,忍不住阖上时,身体便卸了力,向旁边倒去。
艾德里安不及多想便一把拉住他,于是云晚汀便倒进了他怀里。
怀中人肌肤细腻柔软,骨骼纤细,发间萦着清浅的柠檬香气,不由分说便钻入艾德里安嗅觉。
艾德里安喉结攒动,不禁紧闭上眼深呼吸几下,才抬手探了探他前额。
微微发热。
屋内不剩几样家具,一些带不走的陈设都蒙着厚厚一层积灰,两人坐的椅子上的绒布垫子是从衣柜里拉出来的,还算干净。
床定然是不能睡,艾德里安想再去拿张垫子拼起来给云晚汀躺着,奈何人还倚在他臂弯里,他推不得也松不得。
烦恼地抓抓头发,他另一只手臂伸向云晚汀膝窝,将云晚汀抱了起来。
抱起来才察觉这小猫委实太轻,一片羽毛似地窝在他臂膀之间。
艾德里安松开一只手臂拉抽屉开柜子,只剩单手抱着云晚汀都易如反掌。
事与愿违,找到的药品都过期五六年了,不能吃。
除了物理降温之外……艾德里安拉开酒柜。
一瓶BIN407,孤零零立在里头,大约是因为不算名贵而被主人遗忘。
艾德里安讨厌红酒,总觉得拿腔作调,因而也不认得这是哪国的什么玩意儿。
他看了眼大抵是采摘年份的数字,在十年前,继而思忖片刻,便开了它。
云晚汀迷迷糊糊的,嗅到酒香还动了动鼻尖。
小馋猫。
艾德里安去水龙头底下洗干净杯子,折回去扶着云晚汀坐正,才试探着、微带一点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臂。
屋里并无醒酒器,他也不晓得要醒酒,自顾自倒出来便送到云晚汀唇边。
云晚汀正要饮,艾德里安又忽然移开。
“能喝吗?”他皱眉抿抿唇,道,“看你冻得缩成一团,我也见过几个东方人,体质没你这么弱的。”
云晚汀舔舔唇道,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言简意赅:“香。”
……小馋猫!
艾德里安喂他喝了一小口,分明瞧见云晚汀眉尖都蹙了蹙,以为他不爱喝。
可小猫一面颦着眉,一面一口又一口。
艾德里安:“……”
“我还要喝。”云晚汀额上沁出一小片细汗,晕晕乎乎也忘记了说S国语言,直接说了中文。
艾德里安没听懂。
云晚汀又摇了摇空杯。
酒鬼小猫将红酒当饮料喝,艾德里安直觉想拒绝,可云晚汀久等不来下一杯,居然开始掉眼泪。
艾德里安:“……”
“给我喝嘛……”云晚汀抹了抹红通通的眼眶,失落道,“我唱歌给你听。”
在艾德里安看来,这东方小泪包黏黏糊糊、叽里咕噜不知道嘟哝一串什么,而后便开始唱起一样吐字黏黏糊糊的歌儿来。
曲调舒缓,咬字软糯,是吴越的摇篮曲。
云晚汀一面唱歌一面拍他手背,力道轻轻好似小猫抓挠。
艾德里安无可奈何,只得又给他斟一杯。
云晚汀喝得两腮酡红,泪痕湿乎乎地曳过,将他面颊上细白的小绒毛浸得雾濛濛。
他咂咂嘴,倒是不再吆喝冷,呼吸却温热许多,拂过艾德里安颈项,若有似无地掠过喉结。
艾德里安额角青筋直跳,不断深呼吸以平复莫名的躁动。
他又探了探云晚汀前额。
……不降反升。
他一低头,恰好对上云晚汀的双眼。
室内拉着厚重窗帘,他并未开灯,大抵也不会有电,只点燃了烛台上一段残烛以照明。
怀中人瞳仁里那一点隐秘的蓝调仿佛化成一片深海,引得他情难自禁地沉溺其中。
艾德里安动了动唇,神思不属道:“你……”
那片深海却陡然消失。
云晚汀一歪脑袋,倚到了衣柜门上,咕哝道:“头晕……”
艾德里安一顿,直觉在此刻异常准确。
——再待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屋子里,这只脆弱的小猫情形只会越来越不妙。
警局内,几位刑警额角冷汗涔涔。
屏幕上是昨夜事发酒店周边的几条道路监控,他们正排查可疑车辆或人员。
顾休与立在他们身后,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
只是周身压迫感如有实质,凝固着压在几位刑警的脊背之上。
“停一下。”
顾休与陡然开口。
负责拉进度条的刑警忙不迭按了暂停。
“这辆车,”顾休与言简意赅,“查一下。”
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色丰田?
一位刑警踟蹰道:“请问您的理由是……”
真正确凿的证据,顾休与也拿不出来。
只是那辆车速度比周围车辆都要慢,看外观又不是新车。
如若不是新手司机买了二手车,那便是司机刻意放缓驾驶速度。
顾休与不曾载过云晚汀。
可偏偏有个强烈的、笃定的念头在他脑中不断加深——无论是谁,载上那只小猫之后,都会情不自禁地放慢速度。
怕颠着他、怕吓到他,怕他头晕怕他闷,怕他在车里有一丝一毫不舒服。
艾德里安准备抱起云晚汀走出这间民宅。
可他一抬手臂,冰冷的利刃便无声无息贴到他后颈。
他瞳仁一眯。
身后人嗓音阴沉森寒:“别碰他。”
艾德里安就着项上横刀的姿势转过去,脖颈瞬间被划出一串细小的血珠。
他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打量两下顾休与,问云晚汀:“你认识?”
云晚汀只听见方才那三个字,茫然道:“好像有点耳熟……”
艾德里安继而问道:“他是你父亲吗?”
云晚汀:“……”
艾德里安神情变得阴鸷且充满探究,道:“难不成,还是你的追求者?”
他没将颈间那柄匕首当回事,更没将顾休与当回事,兀自伸手去抱云晚汀。
指尖触及云晚汀衣角的一刹那,雪亮寒芒一闪,艾德里安脖颈猛地一凉。
他不曾预料到顾休与敢真正动手,且毫不迟疑。
甚至在动手时,顾休与还能在瞬息之间揽过云晚汀,扣住云晚汀后脑勺护到自己怀里,隔绝了刃尖入骨时那令人牙酸的声响。
殷红血线一飙,艾德里安喉间“格格”一响,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顾休与抱起云晚汀往外走,不曾回望一眼。
他目光冷得出奇,甚至近乎于残忍,仿佛领地遭受侵犯的兽类,一刀毙命不过是家常便饭。
张中辛坐着警车赶到时,顾休与正抱着云晚汀走出那间民宅。
张中辛倒是在国内外各大财经杂志上见过这张脸,也知道他是小顾总的二叔——顾氏真正的掌权人。
可问题在于二叔是二叔、侄子是侄子,关系还没亲厚到二叔能抱着侄子的男朋……不对,前男友吧?!
云晚汀这小笨猫还跟小年糕一样巴住了顾休与……
张中辛脑仁疼,强笑道:“那什么,顾总,我扶着就行,带他去医院检查检查。”
云晚汀气息里含着温热醉意,香甜醇腻地萦绕在顾休与颈侧。
顾休与喉结滚了滚,扣住衣领,将领带挣松了一些。
他环紧怀中人,咬着牙低声道:“什么地方都敢跑来……迟早被你吓死。”
张中辛又小心翼翼唤一遍:“……顾总?”
顾休与才道:“我带他去。”
张中辛讪讪道:“这不太好吧……您和汀汀之前都不认识吧,怎么就……”
张中辛说着便想伸手去接,可他才碰到云晚汀一丝衣角,云晚汀便不高兴地呜咽两声,还委屈地抽抽鼻子。
顾休与立即将人带得离张中辛远了许多,目光警惕而凶悍。
张中辛:“……”
合着他成恶人了!
可尽管如此,顾休与抱起云晚汀要去看医生时,张中辛还得任劳任怨地跟上,防止小猫让人欺负了。
所幸并无大碍,只是低烧,再加个不算病的醉酒。
出了医院,张中辛心道这下能放开云晚汀了吧,于是斟酌道:“顾总,今天麻烦您,那我就先带……”
顾休与直接道:“我带他找个安全的地方住。”
张中辛:“……”
他垂死挣扎道:“汀汀是我手底下的艺人,应该由我和公司负责……”
“你们负责的结果就是在门外守着还能让他被罪犯掳走,甚至都第二天了才发现?”顾休与冷声诘问道,“如果碰上真穷凶极恶的,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这一点上张中辛的确理亏,他期期艾艾道:“我……那个……”
他心下呐喊:谁知道你顾休与是不是穷凶极恶!怎么就莫名其妙冒出来,对我们小猫这么上心啊!
云晚汀在顾休与怀里动弹两下,轻轻咕哝了几个字音,听不清。
顾休与低声问:“带你找个暖和的地方睡一会儿,好不好?”
云晚汀毫无戒心,慢悠悠道:“唔……好……”
张中辛痛心望天。
同来的刑警迟疑道:“您……”
“安顿好他之后,”顾休与抱紧怀中人,神态平静道,“我会配合侦查。”
云晚汀出事的消息传回国内之后,那群追求者的消息都快淹没他的微信。
好在寻回得快,在这些人急不可耐地登机之前,云晚汀便已脱离险境。
张中辛想着自己给顾回风发的“一切平安”,不由感到浓重的心虚。
这可真是,前门才送走了虎,后头又迎来了狼。
顾休与带云晚汀去了自己的公寓。
一进门他先将云晚汀身上那件碍眼的宽大外套剥下来,拿了条新绒毯将他裹起来。
将主卧的床品都换过一遍,顾休与才将小猫团进被窝里。
他还没卑劣到钻个很可能都不认识他的、小醉鬼的被窝,于是他打算去给云晚汀煮点醒酒汤,再通宵工作凑合一宿。
折腾一整日,照理说云晚汀早该倦极而眠,可顾休与握住门把手时回身一望,云晚汀仍将眼睛睁得圆溜溜。
顾休与默然片晌,问道:“怎么不睡觉?”
云晚汀将目光转向男人发声的位置,慢吞吞但直白道:“我想要抱抱。”
他现下醉醺醺的,说的都是胡话,而且……而且他还在和顾回风恋爱。
顾休与打定主意,准备让云晚汀乖乖盖被子睡觉。
可下一瞬,云晚汀从被子里举出两条莹白如玉的手臂,不满地催促道:“怎么还没有抱抱。”
顾休与深呼吸几番,大步行至床边,沉声道:“云晚汀,你清楚我是谁吗?我不是顾回风。”
云晚汀神色纯真而茫然,他小声道:“难受,要抱抱……”
“……”顾休与被他磨得青筋暴突,双臂一伸便将他抱了起来。
小猫脑袋轻轻卧在他肩窝,撒娇道:“走走,晃晃。”
顾休与简直要举手投降,抱着他跟小孩哄睡一般,一面颠晃,一面在屋内绕圈。
云晚汀却仍然不舒服,他晃晃脑袋道:“头晕……热。”
又醉酒又奔波又发烧的,不头晕才怪。
至于热……顾休与也热,毕竟他担心云晚汀再着凉,将空调定在29℃。
此刻二人身上仅剩单衣单裤,近乎肌肤相亲,彼此间体温都渗透交融在一处,暧昧得挠人心尖。
云晚汀瞳仁蒙着一层湿濛的水雾,无声定格在顾休与眼中。
他蹬了蹬腿,吐出的每个音也都湿热黏腻:“热……呜……”
顾休与大掌挪上去,扣住他后颈。
掌心温度竟似比低烧的云晚汀还要高,烫得云晚汀张着唇,衔着一根湿红软舌,汲取室内黏稠的氧气。
S国天气多变,上半夜晴朗平静,下半夜便能狂风大作、摧花撞蕊。
长夜漫漫,皎月银辉落满屋檐。
云晚汀再度醒转时,已是次日夜间。
身体稍稍一动,鼻尖便撞上一堵温热胸膛。
他极力回忆,然而脑中混沌一片,对于身前人的身份一无所知,对于昨日种种也唯有些十分模糊的印象。
停顿几秒,云晚汀缓缓朝后退了几厘米,嗓音还哑着,一开口却能把人气死:“请问,您是……”
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可原来他真的不晓得对方是谁?
顾休与咬牙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一个陌生人,你就敢跟人回家、跟人拥抱、跟人撒娇?任何人都可以吗?”
“……”云晚汀,“那么,您究竟是……”
云晚汀鲜少喝酒,最多沾沾唇,还都是低度数的果酒,全然未曾料到自己居然会……酒、酒后乱那什么!
这人声线似乎有些熟悉,他记人声线很准,倘若印象如此模糊不清的,大概率见面次数不超过两次,并且不在近期。
“我叫顾休与,3月17号我去取蛋糕,我们见过,那天你牙疼。”
“还有,我是顾回风的二叔。”
听见第一句,云晚汀恍然大悟。
听见第二句……
见到顾休与那天便是云晚汀第一次去顾家那天,云晚汀分明记得当日顾回风拿他二叔当借口,言语间仿佛他二叔十分期盼他有伴侣、见不到便要抱憾终身似的。
然而他们明明已经在甜品店见过!
甜品店里那个男人哪里像关心侄子感情状况的模样?
小猫火冒三丈,气愤道:“顾回风……骗子!”
顾休与原本想问“你打算怎么处理你、我,还有顾回风的关系”,最终开口时却艰难道:“不用担心……如果你不想让顾回风知道,那昨晚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云晚汀困惑道:“我做什么不想让他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啊。”
活了三十多年,顾休与语气从未如此刻一般失态:“你们分手了?……那,你不喜欢他了?”
云晚汀思索俄顷,道:“算是不喜欢了吧,一起玩的时候木鹅有以前开心了。”
“木鹅有?”
“哦……就是没有,”云晚汀解释道,“这是我妈妈家里那边的话,我小时候听多了,有点习惯。”
他说“一起玩”,男朋友就是他的玩伴?
顾休与懒得管顾回风的死活,他盯紧怀中人,眸如鹰隼:“那你要不要考虑,和我结婚?”
云晚汀:“……?”
他不以为然,别开眼自言自语道:“只是睡了一觉,还不到要结婚的程度吧……”
见他一直抱着肚子,顾休与微一拧眉,问道:“是不是肚子疼?”
“有一点点,不是痛,就是有点发凉……”云晚汀轻声道。
顾休与曾在他睡着时拉他起来喝过解酒汤,还喂了两次红枣小米粥,稍稍保护了一下他那纸片一样的肠胃,只是他底子委实太弱。
顾休与伸手探了探他胃的位置,问道:“想吃什么?给你做点热的。”
云晚汀有些诧异道:“你要做饭给我吃吗?我想吃虾饺和菠萝包……”
他声音愈来愈小:“虾饺要用老虎虾,菠萝包要又热又酥,这样才好吃。”
顾休与起身随手披上件衣服,道:“好。”
他下床灌了个热水袋给云晚汀焐肚子,又撕开个暖宝宝给云晚汀贴上,才进了厨房。
等待的间隙,云晚汀给张中辛拨了个电话。
接通一刹那,对面便呼天抢地道:“我的祖宗哎!!!您终于想起来小的还候着呢?!”
云晚汀念及他那几十个未接来电以及99+的未读消息,不由抱着热水袋歉疚道:“对不起,张哥,我喝醉之后好像就会变得很笨。”
小猫一道歉,张中辛便如同泄气的皮球,语气瞬间和蔼起来:“没事,没事啊不用道歉,那你现在……”
“我在顾……”云晚汀倏然卡壳:顾什么来着?
“……顾休与?”
“哦对,”云晚汀道,“现在他在厨房做虾饺和菠萝包。”
张中辛已然对这疯狂反常的世界感到麻木,他只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你怎么打算的,你前天才甩了小顾总,昨天就和顾总……”
云晚汀默然刹那,犹疑道:“……顾休与说,要结婚。”
“什么?!”张中辛拍案而起,怒吼道,“他做梦!!!”
他简直怀疑自己幻听了,他们小猫又聪明又善良又好看又乖又可爱,是他顾休与说结就结的吗!
张中辛急忙确认道:“你没答应他吧?”
“没有的,”云晚汀道,“我们今天才认识……当然不要结婚。”
“那就好,”张中辛放下心来,道,“我现在去接你?”
云晚汀却拒绝道:“……再等等。”
张中辛云里雾里道:“等什么呢还?”
云晚汀小鼻尖嗅了嗅,欢快道:“好香,菠萝包!”
张中辛:“……”
还真是,要想拴住小猫的心,先得拴住小猫的胃。
他不由生出忧虑:既然菠萝包能骗得小猫走不动路,那再加筹码呢,不会把小猫骗家里去吧!
一语成谶。
云晚汀的确闻到了诱人的甜品香味,可入口的味道比闻起来更香甜,增一分便会腻人,减一分又寡淡。
两排洁白润泽的贝齿咬住菠萝包边缘,“咔嗞”一口,黄油酥皮一层一层膨胀开来,又转瞬融化在唇齿之间。
味蕾被团团围住,云晚汀咽下去一口,唇瓣便被虾饺富有弹性的薄皮碰了碰。
皮薄如蝉翼,虾仁个头大而饱满、肉质紧实,入口浓香鲜美,少量姜粉恰到好处地化去了原本些微的腥味,只剩地地道道的“烫口鲜”。
“顾休与,”云晚汀这下能完整说出他的名字了,“你做饭好好吃哦。”
其实在数月之前,顾休与还对厨艺一窍不通。
餐馆遍地是,订餐堂食都十分便利,有下厨的工夫,他会选择用在工作或健身上。
可从他点开云晚汀微博、发现云晚汀十分挑食、嘴那么刁吃得还特别少之后,近乎鬼使神差一般,他将工作之外的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钻研厨艺。
他并非在短短数月内便练成了厨神,不过是将云晚汀爱吃的那些做过无数次,精益求精、做得比旁人都要好而已。
且无论蒸炒煮焖煎烤炸炖,一连串流程总令他感到莫名熟悉,仿佛冥冥之中这些活儿他已重复过无数次,于是无比驾轻就熟。
顾休与碰碰云晚汀头顶那株俏皮柔软的呆毛,不动声色道:“有人比我做得好吃吗?”
云晚汀蹙起两弯小细眉思考片刻,道:“好像,还没有……”
“那要不要和我结婚?”顾休与又重提方才的话题,“你的生活相比之前不会有任何区别,除了和我住在一起,以及一日三餐我全都包下来。”
云晚汀警惕道:“可是理由是什么呢,对我百利而无一害,那你想得到什么?”
顾休与的理由牵强至极,他道:“当家人琴瑟和谐的形象,比一辈子孤身一人的更有益于顾氏的发展。”
云晚汀半信半疑地嘀咕道:“总裁想找个伴儿还不容易吗?”
“但是你最好,”顾休与道,“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是吧?”
云晚汀又啃了一小口菠萝包,在心中默默权衡。
顾休与抽了张纸巾,为他擦拭掉唇角沾上的碎屑,道:“你是大歌星,我高攀你,所以要征求你同意。”
“你放心,”顾休与说着违心话,生怕吓跑小猫,“不需要有感情上的负担,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云晚汀喝了口他递过来的柠檬水,微翘着一点下巴道:“那我要考核一下。”
“你其他食物也要做得很好吃,我才要考虑。”
小猫的绣球都抛出来了,顾休与接不住才有鬼。
他当日对艾德里安做出的行为,最终有惊无险地被认定为正当防卫于是不予立案,而案件另一位当事人云晚汀,在坐着私人飞机回国,坐在民政局里时,仍有种身在梦中的恍惚之感。
为了好吃的,他就要和顾休与结婚了吗?
“云晚汀,云晚汀?”
“啊?”小猫不知今夕何夕,懵懵回答,“好吃。”
“……”工作人员忍俊不禁,又禁不住忧虑道,“你是自愿和顾休与结为伴侣的吗?”
云晚汀想起自己方才的回答,耳尖霎时间红透了,赧然道:“……是的。”
这对新婚伴侣一个黑一个白、一个老一个少,看上去好似大灰狼诱拐小笨猫……工作人员视线来回逡巡,半晌才道:“好的,可以去拍照了。”
在“直至死亡将我们分离”的宣誓声中,钢印一打,两个小红本本便将云晚汀与顾休与真正地联结在一起。
从此之后,他们将血肉相连、休戚与共。
踏出民政局,云晚汀指间蓦地一空。
“……?”他疑惑地转向顾休与。
男人紧攥着这两个小薄本,道:“我保管着,别弄丢了。”
“哦,”云晚汀并无异议,甚至肯定道,“要保管好哦,离婚好像要用的。”
顾休与:“……”
早在前几日刚回国时,云晚汀的东西已搬到顾休与的别墅里去,令他想不通的是,许多东西分明可以雇搬家公司,可顾休与偏偏要亲力亲为。
他的衣裳鞋袜、玩偶、乐器,甚至窗台上的小绿植,顾休与通通没让旁人经手,自己开着车一趟一趟搬运。
张中辛面对搬空的公寓,气得脑袋都要冒烟,不住叮嘱云晚汀务必擦亮眼,一旦顾休与动手动脚,就挠花他的脸。
单纯的小猫当真以为这桩婚事是一场两不相欠的交易,还自信地同张中辛道:“放心吧张哥,我很机智,不会被人欺负的。”
张中辛难掩辛酸地望着这小笨猫,强颜欢笑道:“是哈,你是……机智小猫。”
今儿顾休与并未带云晚汀去他那别墅,而是走向反方向,往顾家老宅去。
开门的是张妈,见到来人她难免意外——这工作狂老二基本都住在公司,哪怕回来也是过了晚饭时间、加上几个钟头的班之后才会过来一趟,问候问候二老。
可目下青天白日,他居然舍得不工作,大老远跑回来?
顾休与朝她点头致意,往前两步后,张妈才瞧见他身后还有个云晚汀。
男人身形高大、骨架宽阔,将纤瘦的小猫遮了个严严实实。
云晚汀这张清艳至极的面孔,纵使只在数月前有过一面之缘,张妈也印象深刻。